不然把全体大臣打包送走也行,让他们给卫衍制造小惊喜去。
他让梁冰河离开,自己孤独地思考起来。
*
王适安进殿的时候, 崔衍昭已经靠着良好的情绪调节能力平静了下来。
他平静地和王适安商量:“我想增加出使大臣。他们去夏国后, 也不需要再回来了。”
王适安诧异挑眉。
崔衍昭平静地解释:“他们诽谤我。”
王适安挑起的眉头放下,驾轻就熟道:“先诛首恶, 余者自会受到震慑。”
他询问:“诽谤陛下的都有谁?”
崔衍昭开始思索。
虽然舞到他面前的没几个,但他总感觉大臣们普遍对他有误解。
要追究的话,隔一个砍一个还有漏的。
王适安耐心等着崔衍昭回答。
崔衍昭考虑着该怎么清算, 脑中一根弦忽然闪了下。
不对!
就这么毫无心理负担地计算怎么杀更多的人,根本是历史上典型的暴君才会干的。这么做根本不符合他的三观。
他作为皇帝,能动用的手段并不限于杀戮。
而且王适安都快生了,再麻烦王适安也不合适。
崔衍昭改口:“其实没什么。”
他拉住王适安的手,意图揣怀里以示关心,然后发现王适安的手很温暖,比他自己体温还要高一点。
手都拉起来了,总不能原路放回去。
崔衍昭把梁冰河上交的书信放王适安手里。
王适安正要看,崔衍昭先打预防针,“这是王清写给梁冰河的信,授意梁冰河在夏国做一点事……都是王清的幻想而已,没必要跟他较真。”
可能他的铺垫很有效果,王适安看完信,神色不见一丝变化。
没变化就好。
崔衍昭开始转移话题,“孩子快出生了,我到时应叫他什么,皇后可有敲定他的名字?”
他应该能活到带孩子的时候吧?
希望带几天孩子再死,他还没带过小孩呢。而且这小孩认他当爹,跟他也算有感情了。
王适安:“阿昭还能容王清多久?”
啊?
崔衍昭震惊。
王适安看着不动声色,居然在思考这么危险的问题。
他相信只要他说现在就容不下,王适安就能立刻派人奔袭乌衣巷,把王清横着带进宫里。
部分原因在于王适安对他确实存在些许感情,而更重要的,是王适安和王清本就有天然矛盾,只要他点头,王适安就能奉诏讨贼,名正言顺除掉上位路上的一大绊脚石。
只是他支持王适安上位,但就这么把一个人,也可能是一大家人的性命拿来做燃料,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换个思路吧。
崔衍昭:“我不想看见他,让他也出使吧。梁冰河也去。至于谢珉……生病了也得去,区区风寒,他就不能克服一下吗?”
本想用平和的心态对待这些大臣,但是他们却从不让他省心。
既然如此,他也不用做好人了。
把让他心烦的都打包走,这样世界就清净了。
他以为他已经调节好了情绪,现在爆发的时候,他才发现他也没自己想象里那么平静。
就是发泄完后,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
忘了先说服王适安了!
想起这一茬,那种发完脾气的轻松又被紧张取代。
“皇后……”崔衍昭心虚,十分小声。
然而王适安像根本不在意他的安排,接上了他的第二个话题,“我怀孩儿已经数月,阿昭可有为他取过名字?”
崔衍昭微惊:“我可以取?”
会不会太冒犯了?
随着他这一普普通通的问句,王适安神情变得十分危险。
刚才对王清表示杀意时,王适安表情都没变化这么大。
崔衍昭求生欲飙升,假装刚才什么也没说,道:“其实我早已想好了他的名字!”
崔衍昭提了下语速:“寅宾出日,平秩东作1。《尚书》以东指春。武丁时,东方曰析2。我们的孩子正好会在春天出生,就叫‘析’,怎么样?”
王适安:“崔析?”
崔衍昭点头。
他很庆幸早就想过这个问题,要不然今天面对王适安,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离谱的名字。
毕竟他真实水平还停留在起名废阶段,所有社交软件的昵称不是真名,就是系统生成。
王适安原本冷沉的神色缓缓褪去,调笑道:“孩子出生还早,阿昭这便想好了名字?”
崔衍昭:“……”
要不是王适安问,他根本不会说。
王适安这回找来,好像只是为了问一下孩子的名字。得到结果后,没停留太久,又匆匆离开了。
应该是去和小团体商量怎么进步了。
崔衍昭没在意,把写好的出使诏书检查一遍,让人拿出宫宣诏。
*
诏书很快送到了各相关人士家里。
谢珉抱着诏书,垂头丧气地坐在榻上,室内暖炉烧得正旺,柔和的熏香气息弥漫了整个房间。
他的额头还在不断冒汗,身体十分不舒服。
也正因此,他心头格外悲凉。把自己算计进去也并无意义,陛下一句话,就能让他的努力变作徒劳无功。
如今的状态出使夏国十分危险。可出尔反尔,定会被人耻笑。
门外传来细微响动,谢珉收起颓丧姿态,调整成端坐的姿势。
进来的是谢云织。
她穿着谢珉平日的衣服,气度高洁优雅,若不看脸,几乎与谢珉无二。
一照面,谢珉就明白谢云织的意图。
也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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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1 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寅宾出日,平秩东作。日中、星鸟,以殷仲春。厥民析,鸟兽孳尾。出自《尚书·尧典》
“寅宾出日,平秩东作”这句的意思大致是恭敬地迎接太阳,使春日的农事活动有序进行。
2东方曰析,风曰协。
出自中国国家图书馆收藏的一枚武丁时期的牛胛骨上的刻字,“析”是东方之神的名字。
大家节日快乐,亲亲[亲亲][亲亲]
第110章 要生了
卫衍北上数月, 柔然被追逐得已看不见踪迹后,他终于带战利品回国。
邺城城门打开,卫湘率先奔出城迎接。
兄弟重逢, 卫湘很是高兴, “缘空大师的婚事早已安排妥当, 诸国使臣俱到,典礼只待二兄下诏开始。”
卫衍下马,经过数月战事,他气质更加阴冷。听到卫湘的消息后, 哪怕勾起嘴角,仍抹不去眼中戾气。
卫衍阴冷目光在人群中转一圈:“缘空何在?”
百官队伍中走出一个光头。
缘空两掌合十,“贫僧见过陛下。”
卫湘目光跟着落在缘空身上。
卫衍阴冷视线紧盯缘空:“朕且问你,一人死,亲者有人泪下, 有人无泪, 为何?”
听见这一问题,卫湘神色稍肃。
大兄活着时是二兄的心病,死了还是。
常有人以大兄身亡后,二兄不泣灵,反率兵入邺一事,言大兄之死是二兄策划。
上一个回答死者和落泪的亲, 和不落泪的不亲这个答案的, 头还在卫衍常住的殿中摆着。
这是个不甚好回答的问题。
卫湘想,如果缘空答不出让二兄满意的答案, 婚礼只能改当葬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