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之下,还是他爹好啊。
“这老头子,迟早有一天要死在女人肚皮上,”张牧边走边抱怨,一点儿也不避讳人,明着说他爹的坏话,“——或者是男人肚皮上。自打我进了羽林军,这老头子就天天找我的茬,切,肯定是嫉妒他儿子我比老子强多了。”
他把胳膊搭上明瑾的肩膀,畅想道:“等我到了老头子这个岁数,肯定早就成了皇帝身边最亲近的近侍,禁军统领,手下兵马无数——你说对吧,明少爷?”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背后含义不言自喻。
明瑾一巴掌拍掉他的手:“行,到时候肯定给你个大内总管的职位,保管叫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去,谁说我要当太监了?”
几人打打闹闹着来到了后院,开始照常练习。
他们最常练的一般有几个项目:定点、花式和传球,隔三差五还会分成两组,来次对抗赛。
但明瑾今天跑了半场,却怎么都找不到刚开始练习时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他朝要给自己传球的陈叔山摆摆手,喘着气走到场边,拿起竹筒仰头灌了几大口,靠冰水勉强压下了些心中的火气。
“怎么了,今天状态不好?”荀婴也来到了这边休息,几人中他的体力相对最弱一些,“是不是伤没好全?”
“不是。”明瑾闷声道,“只是觉得,我们这样练下去,好像还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荀婴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前方。
午后阳光刺眼,他看着场上来回跑动、挥汗如雨的几人,有些不解地问道:“备赛不都是这样吗,明兄想要什么样的区别?”
“我仔细想了一下木云那番话,总觉得哪里不对,”明瑾把竹筒捏在手里,神情严肃道,“以咱们对魏金宝的了解,你觉得,这个人如果想赢下一场比赛,又因为一些原因别有目的,他会让他手底下的那些狗腿子老老实实参加比赛吗?”
荀婴一愣,随后陷入了沉思。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对吧?”
“但我们现在没有渠道从魏家探听消息,”荀婴说,“就算知道魏金宝是个突破口,但至少,得有足够让他信任,或者说能接近到他身边的人,才能搞清楚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吧。”
“你说的对,”明瑾叹道,“我就是在愁这个。”
两人重新陷入了沉默。
草场云影缓移,有声沨沨。
良久,荀婴忽然出声:“魏家是太子党,既然如此,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路子。”
明瑾眼前一亮:“元栋,你有主意?”
荀婴迟疑着点了一下头:“不确定能不能成。但我们之中,除了你之外,唯一一位能和太子扯上关系的,就是……”
“是我。”
陈叔山的声音正好接上了他未说完的话,明瑾看着他疾步流星地走过来,随手拿起搭在颈上的毛巾擦了把热汗,目光灼人地盯着自己:“少爷,不如让我去试试吧。”
“你?”明瑾犹豫起来,“你之前不是已经回绝了太子的招揽吗,这要是再主动找上魏家,怕不是会被刁难一番。”
“刁难而已,我陈叔山长这么大,连死都不怕,怕什么区区刁难?”
陈叔山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随后正色抱拳道:“太子派来招揽我那人,我也认识,正好是魏家的一名管事。少爷,趁着那魏金宝暂时还没见过我们罗汉帮几人,不如就让属下去试试看吧。”
明瑾咬牙道:“好,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形势不对,立马抽身,记住了吗?”
“少爷放心。”
陈叔山说完,又有些为难道:“可如果要去魏家,那接下来大半个月,属下恐怕就没办法和少爷你们一起练球了。”
“这倒没事,”荀婴笑道,“陈兄本就是我们当中身手最好的,这段时间,都是你在给我们陪练,缺席一个月,对你的水平影响不大,我们也会另行找人来指点的。”
明瑾也点头道:“没错,学院里的人碍于魏金宝不敢参加比赛,但如果只是指点,我认识好几个能帮上忙的前辈呢。”
“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去。”
陈叔山当机立断,收拾好东西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张家。
荀婴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问明瑾:“明兄,为何你不直接向宁王询问相关的消息?”
“他不想让我参与这些,说是牵扯越多,越难脱身。”明瑾也很无奈啊,要是晏祁肯说,那他何必还兜这么大个圈子?
“但以明兄你的身份,似乎想要脱身,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是啊,可惜说不动他。”
这么多年下来,晏祁对他保护欲是浸在骨子里的。
虽然大部分时候,他都支持明瑾自己去大胆尝试,哪怕跌跤也是一种教训,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晏祁觉得情况尚且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
一旦他认为,某个人或事会对明瑾造成实质威胁,男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彻底将明瑾与危险隔绝开,且决心不会被任何人动摇。
“…………”
荀婴看着明瑾嘴上说着可惜,嘴角控制不住上翘的模样,总觉得自己在这儿好像有点儿多余。
虽然这里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明兄打算什么时候回书院?”他刻意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不自在的气氛,“若是还不能握笔,婴可以暂且代劳。”
张牧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把他们两个都吓了一跳:“我手也受伤了!既然如此,我那份可不可以……”
“——不可以。”
荀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上那处米粒大的擦伤。
张牧要是再晚来些,估计都愈合了。
“切,我才不稀罕呢!”
张牧嘴硬着大声回怼。
明瑾心道,瞧这模样,一看就超在意的。
李司见他们都在,也下场走了过来,听到这番话,他想了想主动道:“张兄,要不我帮你写吧。”
张牧很感动,但他说:“还是算了。李司你要是帮我写,那我估计错的比平时还多。”
李司深受打击。
张家阁楼上,张淼端起酒壶,望着下面扎堆欢笑的少年,神色冷淡地灌了几大口,仿佛他喝的不是酒,而是水一样。
“你要再这样喝下去,迟早得短寿。”坐在他对面的明敖叹气道,“行了,别喝了,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跟你喝酒的。”
张淼丝毫没被他吓住,听着明敖语重心长的劝诫,甚至还颇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那慢走不送。”
“多年未见,你就这么招待自己的同窗旧友吗?”明敖也瞥了一眼外面,感叹道,“看着这些孩子,总会想起我们年轻那会儿……”
张淼:“你今天来,若只是为了同我说这些废话,现在就可以走了。”
“好吧,”明敖看出来他是真不打算跟自己客气,只好放弃了寒暄的想法,直截了当道,“我想拜托你,替我照顾一下明瑾。”
张淼沉默了一会儿,嗤笑道:“怎么,明家终于要被你和那晏家小子折腾散了?”
明敖正色道:“这不关宁王的事,是我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