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婴忙按住他:“稍安勿躁。”
他首先起身朝太子行了一礼:“殿下明鉴:明瑾身为云英书院学子,好好的,为什么要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去刺杀陛下?且中途离场者并非明瑾一人,我等均可以作证,明瑾与叛党并无半点联系!”
随后又转向魏金宝,厉声道:“陛下方才已经将彻查叛党一事全权交由了太子殿下,你身为魏相之子,不想着为殿下分忧,却一心只顾着报私仇,还想指手画脚教殿下做事,魏金宝,就问你该当何罪!”
魏金宝被他唬了一跳,但他咬牙看了看神色莫测的太子,还是决定赌一把。
毕竟魏家也算太子党,以太子的脾气,他应该不会在意一个商户之子的死活——不过前提是,太子不知晓明瑾与宁王有关系。
虽然不知道明瑾这小子是何时攀上的宁王,但就从那日宁王当众将他抱走的动作来看,魏金宝猜测,这两人八成关系匪浅。
他虽然没有大哥那么聪明,但也知道不能放任仇人成长起来的道理。
魏金宝有种预感,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将来再想收拾明瑾就难了!
“殿下,”他一口咬定明瑾有嫌疑,“请您彻查明瑾!”
“殿下!”
“太子殿下,”就连龚万也忍不住开口了,“明瑾这孩子的品性有目共睹,臣也愿意为他担保……”
“院长切莫说这种话了,”魏金宝急切道,为了踩死明瑾,他甚至连龚院长的面子也不愿意给了,“先前明瑾顶撞师长被当众处罚,全书院可都传遍了!”
张牧的牙齿咬得咯咯响,表情看上去像是要把他当场五马分尸。
“好了,都给孤少说两句。”太子听着也有些头大,不禁暗暗瞪了一眼没事给自己瞎找麻烦的魏金宝,觉得这小子无论是从气度还是能力方面,比起他兄长真是差远了,
只可惜,也不知道为什么,魏伯贤前段时间竟被家族除名,没法为他所用了。
太子把目光投向神色不卑不亢的明瑾,不得不说,相比起魏金宝,明瑾的外形的确更得他青睐,况且他也不是傻子,明瑾究竟有没有嫌疑,他自然会用脑子去判断。
再结合先前父皇对这少年隐隐的“欣赏”之意……
太子心中有了主意。
他惯用的伎俩便是用人前先将人打压一番,然后再“施恩”收服人心。
这一招,也是从他的父皇那儿学来的。身为上位者,这招式太子可谓是屡试不爽。
“孤答应过父皇要彻查,那便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他淡淡道。
魏金宝的面上露出了喜色,明瑾等人却霎时脸色苍白,一颗心高高悬起——
“来人,先将他押送到……”
“太子殿下。”
太子的话语被打断,他不悦转身,心想如今老二败了,他便是唯一的储君,大雍板上钉钉的未来帝皇!究竟是谁这么没眼色?
“殿下,不如把这少年交给我们吧。”一身锦衣飞鱼服、腰间佩绣春刀的金柳漫步走来,笑容谦卑温和。
看上去,倒是比一贯不苟言笑的丁弘毅,更像是位谆谆教诲的教书先生。
但在场没人敢真的这么认为。
太子一愣,他原本只是想让人把明瑾押到刑部去,这少年一看就阅历尚浅,估计在牢房里待个半天,能吓得写好三封遗书。
届时自己再派人把他捞出来,定能收获对方的感激涕零。
但北镇抚司不一样啊!
金柳这个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旦有事,那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就算是如今的太子也不敢轻易得罪。
毕竟锦衣卫无孔不入,这位金指挥使更是代表着父皇的耳目,报告直接上达天听,就连他贵为太子,也无权查阅。
现在他主动站出来问自己要人,难不成,这小子还真与刺客有关?
太子脑海中飞速闪过这些念头,保险起见,立刻便决定舍弃明瑾。
反正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而已,是死是活,对他而言都无足轻重。
“既然指挥使这么说了,那人就交给你们了。”他随意道。
“殿下!”龚万顿时急了。
在他看来,若是明瑾进了北镇抚司,那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丁弘毅更是焦急起身,朝着太子拜下:“明瑾是老夫的学生,老夫愿以性命为他担保,他绝无与叛党同流合污的可能……”
“若是他和叛党无关,那锦衣卫自然会还他一个清白,”太子眯眼道,“还是说,你不相信金指挥使的能力?”
丁弘毅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诫顿时卡在了喉咙眼里,他双目泛红,不知想到了什么,正要咬牙铁了心以下犯上,突然边上传来明瑾的声音:“丁先生,殿下说的没错,不如就让学生同他们走一趟吧。”
丁弘毅猛地扭头:“明瑾,你疯了?”
明瑾冲他安抚地笑了笑,又朝神色焦急的张牧他们抛去一个“放心吧”的眼神,主动走到了金柳面前。
“小兄弟若是能配合,那就再好不过了。”金柳笑眯眯道,“在下还身怀要务,就不多留了,殿下,龚院长,下官告辞。”
他向太子行了一礼,抬起手,似是不经意地按在了明瑾肩上。
“走吧。”
魏金宝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仿佛已经看到了明瑾被锦衣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场面,正要咧嘴大笑,就被几道冰冷的视线刺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他立刻看向太子:“殿下,我跟您一起!”
太子甚至懒得再多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魏相这病要是再不好起来,他心想,最多两年,魏家肯定就要败在他这蠢货儿子的手里。
他看重的盟友是魏相和魏家长子,可不是这个连人眼色都不会看的傻子。
太子压下心中对于魏伯贤去向的疑虑,毫不犹豫地大步离去——对于魏金宝拿自己当枪使的行为,他的确心中不满,有心想叫这蠢货吃些苦头。
再者说,老二倒台,清算才刚刚开始,他才没工夫在这里陪一个蠢货玩过家家。
“你的靠山,好像走了啊。”
张牧狞笑着捏了捏拳头,趁着魏金宝手下那些狗腿子反应过来之前,和众人一起围住了那姓魏的。
龚万和丁弘毅也对魏金宝这等行为极为不齿,虽然明瑾主动跟着金柳走了,但两人都还牵挂着他的安危,这会儿张牧他们要收拾罪魁祸首,两位长者默默地移开视线,权当没有看见。
“你……你们要干什么?”
魏金宝眼看着自己孤立无援,顿时慌了,想要从人群缝隙里钻出去,却被张牧一把揪住了衣襟。
“干什么?”张牧狞笑一声,高高抡起拳头。
“老子干你祖宗十八代!”
“——啊!!!”
魏金宝的惨叫声一直传到了书院大门,明瑾脚步一顿,转身看了一眼,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真可惜啊,没能亲眼见到那姓魏的倒霉。
金柳也听到了这声惨叫,但北镇抚司牢狱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等声音,因此他不仅面不改色,甚至还有兴致点评一番:“下手还是轻了些,真正疼起来,人是没力气叫唤这么大声的。”
明瑾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位似乎是专业刑讯人员。
他想了想说道:“太疼了也不行,以魏金宝胆小的性子,锦衣卫的刑具他估计看一眼就得尿裤子,碰他一下,祖宗十八代都要交代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