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瑾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唾弃自己:小明啊小明,你怎么能如此堕落!宁先生来之前定下的追人计划你都忘了吗?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
沉默继续在空气中蔓延。
明瑾咬了咬牙,刚想硬着头皮开口尬聊两句,突然前面的晏祁停下了脚步,他没及时察觉,险些一头撞在对方身上。
幸好他反应还算快,在最后一刻及时刹住了脚,但宁先生反应更快,直接长臂一伸将他捞进了怀里。
明瑾秒变小结巴:
“……宁、宁先生?”
“嗯。没事吧?”
听着少年微微发颤的声音,晏祁心情很好地应了一声。
他还以为这孩子是紧张,便主动后撤半步,正打算收回手让明瑾自己站好,突然腰身一紧——
“哎呀,宁先生小心!”
怀中不知何时凑过来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明瑾仗着自己年纪小能撒娇,故意脚下一扭,像只瞅准了肉骨头的小狗似的,逮住机会就扑了上来。
他把脸埋在宁先生宽大的袖袍里,低头猛吸一口,装作没站稳,将半边身子都靠在了宁先生身上,颇有种碰瓷完就不肯走的小无赖架势。
宁先生的胸好大……
腰也好细啊,嘿嘿……
偷袭成功,明瑾心里欢喜得要死。
但表面上的功夫不能不做,否则跟个登徒子似的把人吓跑,那他可就欲哭无泪了。
“对了宁先生,”他一动不动地趴在宁先生怀里,乖巧道,“瘦湖的那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声谢谢。”
闻言,晏祁紧绷的后背缓缓放松下来。
他很不习惯与人这样亲近。
换做其他人这样近身放肆,晏祁早就冷着脸一脚踹开了。
但明瑾与他来说,毕竟不同于旁人。
晏祁默默在心中说服自己:这孩子可能只是想感谢他,个性又过分热情黏人了些,不会有什么坏心思的。
所以他抬起手,迟疑着拍了拍明瑾的脑袋:“无需挂怀,举手之劳而已。”
“可不是举手之劳,”闻着宁先生身上清微素淡的草药香气,明瑾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头一次觉得年纪小也不是没有好处,“那天瘦湖里里外外那么多人,也就只有您挺身而出救了我。”
“大恩大德,小子无以为报,不如——”
明瑾抬起头,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晏祁。
就让他以身相许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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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祁眼中的小明:[摸头][抱抱][求你了][求求你了]
小明的心理变化过程:[让我康康][闭嘴][裂开][害羞][爱心眼][爱心眼][爱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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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在明瑾把这句惊世骇俗的暴言说出口前,晏祁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没来由的恶寒。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戳着他的脊梁骨似的。
直觉让他率先出声,仓促打断了少年未出口的告白:“我说了,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时时刻刻记挂在心上。”
顿了顿,他又含蓄提醒道:“前面应该就是明家的茶室了,可要进去坐坐?”
他们这个姿势,毕竟……不太雅观。
晏祁暂时还想不到,怀里这个小东西究竟对他存了怎样胆大包天的心思,虽然明老爷说过,明瑾比正常孩童要早熟一些,但他从未真正放在心上。
这孩子从小被明家捧在手心,根本没经历过真正的大风大浪,何谈早熟二字?
晏祁很快就把这个小插曲抛到了脑后,和不知为何,神情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明瑾一同进入了茶室。
都说茶室最能代表着一户人家的审美底蕴,他略一眼扫过去,室内窗明几净,幽玄清雅,屋外的潇湘竹影透过菱窗,投照在正对着客座的白墙之上,风移影动,珊珊可爱。
最难得的是作为茶室之中最为大件的茶桌,竟是由一整块玉化古树削平而成。
如此宝物,就连宫中也不多见。
估计是明敖斥巨资购入,用来彰显财力的吧。
晏祁入座,听着明瑾不无得意地为他介绍,垂眸摸了摸那玉化的古树茶桌,心里盘算着这些年来,明敖的生意究竟做了多大,又能在他接下来的谋划之中,起到何种作用。
直到少年人献宝一样地给他捧来一罐茶,又红着小脸支支吾吾讲了半天,晏祁终于抬起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是特意为自己买的吗?
这孩子当真有心了。
晏祁只当明瑾是感谢自己救了他的命,语气又更加温和了些,像是在哄孩子睡觉似的:“听说你最近在家苦练茶艺,可否让宁某见识一下?”
明瑾当然说好啊好啊。
但心头却掠过一丝疑问:
按理说,自己今日寸步不离宁先生,把他和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可他记得清楚,爹完全没有提及这方面啊。
所以宁先生,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家练习茶艺的事的?
这个问题很快被他压在心底。
明瑾抛开杂念,握拳清了清嗓子,学着他爹从前待客的模样,正襟危坐道:“宁先生请稍等片刻,茶马上就好。”
第一步,刮沫……
第二步,搓茶,然后是摇香……
第三步,出海,入海……
多日的苦练没有白费,忽略某些手忙脚乱的小细节,总的来说,明瑾沏茶的动作还算是像模像样。
晏祁静静地坐在旁边等候。
他出神注视着在清冽泉水中浮沉的翠绿叶片,抬头望去,少年郎虽竭力摆出一副行云流水的姿态,但还是因为紧张,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额头也渗出了一层薄汗。
晏祁不由得晒然一笑。
游走禁宫朝堂间,常年压抑克制的心绪,仿佛也一下子畅快了许多。
他眉宇舒展地想,只是这孩子,之前表现得都挺鬼机灵的,怎么这次见面,看上去倒有些愣头愣脑、不太聪明的样子?
明瑾倒好茶,长吁一口气。
抬头时,发现宁先生似乎在盯着自己的胸前的长命锁发呆。
暖风穿堂入室,轻扬起他的鬓发。
宁先生放松地依靠在椅背上,背后是一片萧萧翠竹,他随手将那缕发丝拨笼到一旁,神情疏淡,犹如一缕清风融进了画里。
明瑾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他慌张低下头,拨弄了两下玉锁缓解紧张。
听着那清脆铃响,脑海中又闪过那日在瘦湖里看到的画面——
那枚和他一模一样、沉落湖底的玉锁,当真只是幻觉吗?
他定了定神,忍不住出声问道:“宁先生可认识这玉?”
晏祁从鼻子里挤出一声上扬的音调,明瑾便当他是不知,自顾自地介绍了起来:“这是我出生时,母亲为我打的坠铃鎏金玉麒麟长命锁,上刻‘平安如意’四字。”
他笑道:“还要多亏那日宁先生见义勇为,否则我不会水,只能连人带锁一起沉湖,到今日,恐怕头七都要过了。”
“——先生请喝茶。”
他把茶杯双手捧到晏祁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对方。
晏祁喝过很多人敬的茶,对茶叶的品质也略有研究,只是粗略一观,便知道这应当是本季的春茶。
对于江南一带的富贵人家来讲,品质算是中上;
但若是和他平时喝的贡茶相比,那就差远了。
可他看了一眼明瑾故意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想到方才惊鸿一瞥时,少年手指上隐蔽的烫伤,不由得微微动容。
“茶水甘冽清甜,很不错。”
明瑾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腼腆的神情下藏着抑制不住的雀跃和欢喜。
如果可以的话,少年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心上人面前,“宁先生谬赞了,我再给您泡一壶?”
“不必,足够了。”晏祁婉言拒绝,“对了,你父亲可有跟你提过我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