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陛下有没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胡人朋友,或是仇人。”
明瑾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名字:
撒乌楞。
好好的,金柳为什么问起他?
明瑾陷入了沉思,在座众人都默契地没有去打扰他。
“这个人,就是此次率军潜入我大雍境内的胡人首领,”许久之后,明瑾缓缓出声,“虽然不知道他与先生当初究竟有什么过节,但关于你们所说之事,我这边,也正好有一个人证。”
他叫人把原先明光寨的刘大壮喊了过来。
“殿下!您有何吩咐?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您一声令下,小的……咳,属下必定拼死完成!”
刘大壮被私下传唤,显然极为兴奋,就差没拍着胸脯给明瑾立军立状了。
明瑾问道:“听说你识字?”
刘大壮脸色一僵,冷汗霎时就下来了,含含糊糊道:“属下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不算睁眼瞎罢了。”
“那你可还记得那天你们抓到的胡人探子?”
刘大壮松了口气,点点头,恍然道:“您是问他写的那个关于宝藏讯息的字儿吧?巧了,这个我还真记得!”
他用沾了水的手指,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一个大字,横不平竖不直,丑陋得能叫但凡上过几年私塾的人看了都忍不住皱眉。
但在场所有人,都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偏旁几乎和右边一般大、形状极为别扭的字体,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寂之中。
究其原因,不是因为刘大壮写的字不堪入目。
而是那个字,不偏不倚,恰好是一个“明”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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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一个埋了很久的伏笔,几十章了终于要收回来了……
第88章
“这是什么意思?”
明敖盯着那个字, 又抬头看了看同样神色凝重的明瑾,明显有些坐不住了。
刘大壮挠了挠头说:“回大人的话,属下也不清楚, 那胡人当时说的, 这字儿是当初开战前, 公主殿下对身边人说的线索,还信誓旦旦地说这笔财宝大到足以颠覆一个国家, 听着就玄乎。”
荀婴追问道:“那除了这个明字以外, 他就没有更多旁的信息留下了?”
刘大壮实诚地摇了摇头。
“我有个猜测,”张牧佯装思索,一脸深沉道,“这次胡人偷偷进犯,说不定并不是打算与我们大雍开战, 而是那瓦图尔的首领贪财好色, 缺钱了, 派手下来找宝贝的!”
李司恍然大悟:“这样就说得通了, 张牧你好聪明啊。”
一听到张牧这个名字,刘大壮不禁露出了侧目之色, 飞快地瞥了一眼那真张牧,脸上的表情略显微妙。明瑾注意到了他这个小动作,赶紧咳嗽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如果只是为了找宝藏, 撒乌楞没必要带这么多人,”他说, “而且你们忘了,金柳还特意问过,先生在北地是否有仇人?”
“虽然我不知道他当初怎么和先生结的仇, 但胡人性格多直来直去,睚眦必报,这撒乌楞想必也并不例外。”
张牧反应很快:“你是说,这人是在公报私仇?”
明瑾点了点头。
“应该有一部分原因,”荀婴接上了明瑾的话,“但也有一种可能,他想借此机会,把宝藏和大雍边境一部分土地统统笑纳,借此来向瓦图尔的首领邀功。”
“瓦图尔部族占据王庭后,至今还未曾对手下各部族的势力范围进行划分,撒乌楞若想帮自己的族人争取到更大的地盘,眼下便是他最后的时机。”
张牧嘶了一声,在座位上有些坐立难安,明瑾见他一副屁股底下长钉子的刺挠样,没好气地问道:“你干什么呢?”
“没干啥,就是不明白,”张牧闷声道,“管他想干什么呢?那个瓦什么撒什么的,总归是不安好心,要是想来搞事情,打跑不就行了!还用得着考虑这么多?”
一直没吭声的樊通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
明瑾翻了个白眼,典型的武夫想法,不过,说的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多想无益,还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地库里火铳的数量可有统计过?”他问樊通,“这次咱们粮食应该不用再担心了,只是土墙到底不比城墙,撑不住胡人几次冲锋的。”
樊通点点头,报上了一个不算多、但同样也并不少的数字。
明瑾却一听就气笑了——宁昌县一共才多大?就算是边境地带幅员辽阔,正常来讲,也不可能有这样多的火铳储备。
唯一的解释就是晏祁还特意留下了一部分,说明这老家伙这次出行肯定带了不少武器,他是早有打算!
“算了,”他叹了口气,抬头道,“爹娘,你们大老远过来,舟车劳顿,也辛苦了,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反正咱们也没什么事,我叫张牧他们留下帮我就行。”
毕竟上了年纪,熬了一通宵,明敖和文轻尘的确有点儿撑不住了,见儿子体谅他们,两人也没推辞,很痛快地随着明瑾安排的人一同离开了。
剩下一群人,则乌泱泱地来到了宁昌县的地库。
张牧盯着那些火铳武器,眼睛都像是在放光,忍不住怂恿道:“明瑾,有没有想过咱们也可以主动出击?”
“你当我不想吗?”明瑾发愁道,“可我们连胡人在哪儿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陛下去哪儿了?”
“只约莫知道个方位,我猜他可能现在在居庸关附近,但也不完全确定……”
张牧看着他,上下打量了许久,明瑾被他看得后背发毛,不由得退后一步,谨慎道:“你看什么?”
“看你啊,”张牧理直气壮道,“怎么,你俩都见面这么久了,还在闹矛盾呢?”
“……谁跟他闹矛盾了!”
一听这话,一旁的荀婴立马和李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不是闹矛盾,还是什么?
明瑾气道:“少来,我也是受害者好吗?这老混蛋打发我去外面找援军,我半道上提前跑回来,结果发现他竟然跑得比我还快!连通知都不通知我一声,怎么,当我是洪水猛兽,跟防贼一样?”
怨气还挺大。
张牧乐呵着弯腰拾起一把钢刀,握在手里掂量了两下,又舞了个刀花,嘴上道:“我是不懂你俩这弯弯绕绕,但陛下这么做,肯定是因为担心你啊,自古有御驾亲征,也有太子带兵出征,可哪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明瑾不吭声。
他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也知道,如果当时自己要在场,肯定会要求随晏祁同去。晏祁就是太了解他了,自己一遇到关于对方的事情,情感就很容易压过理智,因此根本就没给他选择的全力。
但果然还是很生气!
“等他平安回来再说吧。”明瑾扭开头,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余光却忽然瞥见了什么,他疑惑地咦了一声,大步走了过去。
角落的柜子里,放着一把陈旧破损的长剑,剑柄上刻着阴阳双鱼的图案,绑带被血色浸染,应是曾经大战时留下的,一看就知道很有年头了,那血的颜色暗得近乎发黑。
“这是……”
明瑾抬高剑柄,看到侧面刻着两个小篆字体。
这字他不认识,但在场有人认识。
“是‘木帆’。”荀婴看了一眼,肯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