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两月的狗子,已能吃些青菜了,正好前儿个摘回两颗,秦既白掰下几片青叶,撕得碎碎的,放进了米碗里。
生小火,铁锅里水沸,小瓷碗轻轻放上屉后,汉子盖上了锅盖。
追风似是知晓这是在给它做吃食,蹲在灶台边乖乖等着,不吵也不闹。
秦既白低头看它:“得等会儿才好,你自己玩儿。”
狗子“汪”一声,爪爪前伸,趴在了地上。
还得准备豆饼的饭食,这就简单了许多。
一只破口瓷碗,掬一把粗米就成。
待喂过豆饼,扫了鸡圈,秦既白又将晨里要用的蔬菜洗净切段,追风的米糊糊也差不多好了。
他熄灭火,隔着布巾子端上碗,叫小狗崽到院儿里吃饭,黑毛团欢喜着,一蹦一跳跟了上去。
不多时,就听“嘎吱”一声门响,裴榕和裴椿也都起了,这几日因要收麦,汉子同陈木匠告过假,等忙完这阵子再去上工。
灶房洗漱地界小,得一个一个用,裴椿急着做饭,叫了声人,先跨进门去。
这做饭备菜顶费时,她见案板上青菜已洗好码齐,连带着生姜都切作了片,不由得看了眼院子:“多谢小白哥!”
“应该的。”
……
农忙时节,田间地头一派热闹景象,家家户户不论男女老少,都得围着庄稼地忙活。
就连狗子也在埂子上来回打转,凡是看见有鸡鸭啄粮,便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去狂吠不歇。
裴家人也赶着日头扎进了麦田里,不多远处,林家人已在干活儿。
裴榕远远就瞧见了林杏,小哥儿单薄的身板在田间忙碌着,也不知晓是不是出来的急了,竟连斗笠也没戴。
他自埂子上走过去,隔着几垄麦苗温声喊他。
林杏听见动静,忙起身看过去,就见汉子伸长手,将顶斗笠递了过来。
“你不戴吗?”
“我不碍事儿。”裴榕笑着看他,“再晒伤了你。”
指头攥紧了斗笠宽大的檐,林杏笑着戴在头上,刺眼的日光顿时被挡在外。
竹篾带着清晨的凉,贴得额头舒坦,连后颈的热气都散了大半。
身边阿爹阿娘都瞧着,林杏也不敢挨得太近,只道了声谢,便红着脸跑回了地里。
裴榕又看了他许久,嘴角噙着笑意,反身回去了。
一旁的婶子正瞧见,笑着同陈素娥唠嗑:“哎呦你家杏儿还没定下啊?”
哗啦一阵脆响,镰刀贴地而过,陈素娥抬头看去一眼:“才十五,还小呢。”
“我瞧着裴家老二就挺好,高高大大的会干活儿,你俩家也熟。”
“是好是好。”陈素娥笑着附和,不由得瞧了眼林杏。
小哥儿正满脸通红地割麦子,斗笠遮了半面脸,只露出截泛红的颈子,手里的镰刀却是没停,麦秆“唰唰”断在身前,倒比方才还快了不少。
第50章 酱瓜烙饼
裴榕回麦地时, 家里人早忙开了。
割麦是力气活,往常都是人手一把镰刀,边割边拾掇, 裴家也一向如此。
这回多了秦既白搭手, 家里没来得及凑齐镰刀, 便让裴椿干起些杂活。
秦既白和裴松走在最前, 锃亮的镰刀贴着地“唰唰”而过,不多会儿金黄的麦穗就堆成了小山。
裴椿紧随其后, 麻利地归拢到田边捆扎紧实。
这捆麦子不消用麻绳,先拾两捧手腕粗细的麦条, 把麦穗根儿交叉对好, 攥着往两边拧,得拧得紧实些,再把长出来的麦秆反折过来拉平, 这就成了个“要子”。
把要子放地上铺作底, 割下来的麦子一茬茬往上码, 等码到差不多一捧的量, 随手一捆就成了,结实得很。
只这一会儿,裴椿便拾掇出座小山包来。
裴榕见状, 也不含糊,拎起镰刀就往麦田行去。
日头逐渐高升,晒得黄土地下火一般滚热。
眼瞧着已过正午,再苦再累不能饿着肚子,各家陆续歇手吃起晌午饭。
有些农户家留了人,近的就赶两步回去吃,远的便送过来。
裴家人口少, 今儿个全都上阵,只得吃早晨带来的干粮。
打开竹筐盖子,蓝布裹着的瓷盘里是贴饼子,还带了几个葫芦瓶,都灌满了水。
农忙季节赶时辰,没人会挑这个嘴,可火燥了大半天,肚子里空落落地吃凉饼,终究不多舒坦。
裴松没什么胃口,坐在埂子上摘了斗笠扇风。
日头正足,汗水顺着颈子往下淌,衣衫都湿透了。
秦既白伸手接过他的斗笠,起手帮他扇风。
不用自己费颈儿,裴松闭上眼舒服地长叹了一息。
汉子笑着看他,又扇了好一会儿,才将斗笠重新扣回裴松头上。
指头轻轻将他汗湿的鬓发拨到耳后,秦既白撕开一半饼子递给他,温声说:“吃一点,垫垫肚子。”
“天太热没胃口。”裴松抿了下发干的嘴唇,又抬头灌了口水。
也不怪他吃不下饭,天干物燥,焦金流石,连土埂都烫腚,可肚子里没东西手脚就没劲儿,别说干农活儿,走两步都发虚。
夏时天热,叶菜放不住,一两个时辰就馊了,实在没法子,筐里才只带了酱瓜和烙饼。
秦既白没多说什么,只将饼子干硬的面皮吃下后,将内里柔软的芯子留下来,撕作拇指长短,夹好酱瓜才递到裴松嘴边。
男人怔了下,本不想吃,可还是就着他的手张开了嘴。
酱瓜的酸辣味溢进口中,饼子嚼起来柔软筋道,竟渐渐有了些胃口。
秦既白便又笑着递上一块儿,耐心哄着人吃饭。
埂子上,弟妹正笑着看他俩,裴松脸颊泛起薄红,忙推拒起来:“你也吃。”
“这样好吃吗?”
“好吃。”
他话音才落,就见汉子取下头上的斗笠,紧接着眼前一暗,斗笠遮下的同时,他的唇也贴了上来。
额头相贴,秦既白的唇润而软,舌尖滚火,抵着他的往里探。
裴松早便亲惯了,可眼下正在外面,裴榕和裴椿都看着,臊得慌。
好在汉子只是勾了一把就退了出去,薄唇落在他的嘴角:“是还成。”
裴松好气又好笑地捶他一拳:“你小子怎么随时随地的,等回家不成啊!”
秦既白额头压在他肩膀上哧哧地笑:“我等不及。”
斗笠缓慢盖回头上,两张惊愕的小脸儿映入眼底,林桃和林杏互相看了看,干噎一般吞了口口水,结巴道:“那、那个嫂子送饭来了,阿娘叫我俩拿些来。”
手捧的瓷盘里,几样菜拼在一起,拍黄瓜、溜豆腐,还有一小份葱炒鸡蛋。
裴松脸色“腾”的透红,忙站起身接过来:“多谢多谢。”
就这一盘菜,哪用得着俩人来送,不过是一个想来找裴榕,另一个来陪罢了。
可瞧过就得走了,林杏才拾起步子,就被人攥了腕子,只那一下,裴榕忙又放开了:“你吃好饭了吗?”
“吃好了。”
汉子局促地挠了挠颈子,没敢深瞧人,缓声说:“那去逮蚂蚱吗?”
斗笠下的小脸儿红了红:“好啊。”
天热得如蒸笼,地气灼浪上反,一高一矮俩人慢慢往田里走。
小麦快到腰高,麦芒有些扎人,平日里顶闹腾的小哥儿这会子好生安静,都有些不像他。
没人的地界,汉子的大手悄摸伸了过来,轻勾了勾他的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