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沉沦资讯(130)

2025-12-02 评论

  后来见韩临日日磨,那磨刀声又刺耳,佟铃铃越发不能忍,这日终于走下楼去找他:“你这天天磨刀干嘛啊,声音又难听,怪吓人的。”

  韩临的回答更吓人:“我要杀人。”

  易梧桐和佟铃铃住到上元节才回洛阳,雪中目送马车走远,韩临一转身,见上官阙眼睫上粘了绒绒的雪,又默不作声地望着他笑。

  似乎是只顾着笑,上官阙往街里走时,不慎踩到小孩子泼出来玩耍的冰上,韩临下意识揽腰扶住他:“小心!”

  上官阙转头看着他,是有些吃惊的模样,点点头:“多谢。”

  韩临发觉这是不该有的关心,攥拳拉开距离。上官阙依旧一厢情愿与他说话。

  这次再见面,对着韩临,上官阙老是这样,此前的猜忌和喜怒无常,伴随韩临向挽明月拔刀,顷刻间烟消云散。

  走到门口,上官阙执起他手,偏头拿脸给他捂手,问:“冷吗?”

  隆冬落雪的下午,街上人少,送走客人的背后家宅,却是人声不绝,家丁的视线往这边匆匆一掠,再就收走了,并无任何驻留。近一月以来,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疼爱已成常事,人言方面,难免不太平。

  补阳提气的药日日喝,雪天里吹着风都不觉冻。韩临摇头说不冷,眼睛麻木地从府内来来往往的家丁身上转回来,不再试着抽手,拇指捺了捺上官阙的嘴唇:“你满意了?”

  上官阙开口轻轻咬了一下韩临的手指,笑着说:“猜猜。”

  手贴在上官阙脸上,心口跳得都发疼。

  指稍扫掉他眉睫上的雪,韩临问:“杀挽明月定在什么时候?”

  软垂的眼皮撩起看了韩临一眼,白雪只显得那双眼睛愈发黑沉,上官阙正回脸,捧定他手,呵热气暖着,鼻息笑出几缕白气:“你很想杀他?”

  韩临偏过眼像是想了一想,才又看向他,笑出来:“我要是讲我很想,大概你也不会信。”

  上官阙眨眨眼睛,睫毛上的雪花扑簌簌往下掉。

  “现在你是安定了,可是你贪心。你总是不满足。”韩临顿了一下,无奈地笑着讲明自己的境地:“到时候,又要来折磨我。真是的,你不烦,我都要烦了。破局的办法我想了好几个……”

  上官阙扬睫:“说说看。”

  韩临伸出三只手指,弯回去一只,给他支招:“你割断我的手脚筋,叫我站都站不起来,再也不出去沾花惹草。”见上官阙兴致缺缺,他又掰弯第二根指头:“要么你杀了我。”

  雪下紧了,耳边依稀能听见沙沙的落雪声。

  上官阙拂掉他肩头雪,拍拍他的脸:“胡闹。”

  韩临嘻笑两声,折回第三根手指:“我也觉得不靠谱,所以才有第三个选择。你往后退两步,他们又在往这边看,我小声告诉你。”

  上官阙轻挑长眉,退两步叫他挨过来。

  一双手从飞雪中袭出,钢筋铁骨一般紧箍住上官阙的脖颈,力势推得上官阙连退几步,恍惚间全身被砸在青砖院墙上。

  颈项上的力道在缩紧,耳边嗡嗡乱响,雪中韩临眉目模糊。

  耳鸣声中,他听见韩临讲——

  “要么我杀了你。”

  话声落了不久,颈上的力登时就全收了。稍后,韩临弯下身,与地上的上官阙平视,指背托起他的下巴打量。

  “快要被掐死了,怎么你的脸也就是比平时红一点。”说完,韩临亲在他冰凉的颊边:“不愧是叫我没出息的一张脸。”

  韩临扶起上官阙,拉高领子掩住他颈上发青的掐痕,回到家丁能看到的区域,就又是一副兄友弟恭的和睦模样。

  韩临扶腰携他走过门房:“自从认识你以来,你在我这里都只排在师父后头,后来师父没了,你就是最重要的。小时候你的点拨教我很多,这两年你好像换了个人,可是我拒绝不了你。我怨过你,讨厌过你,可总是不彻底,轻而易举就又对你心软,又要……”

  走进家院,有人递来伞,韩临将到口的喜欢顿住,撑伞给上官阙打上,等人走了,又说:“可是你又放心不下,我能怎么办?挽明月是不能乱杀的,这我知道,可是不杀了他,不断了我的后路,你怎么肯放得下心,怎么心满意足,怎么叫我日子好过一点。”韩临笑着说:“至于江湖,乱就乱了,我不在乎。江湖本来就不该平静。”

  “在汴梁的时候挽明月提了让我跟他走,我没有答应。那时候我想,如果我跟他跑了,你又要发疯。要是逃了还被你抓回来,免不了一顿折腾。”

  上官阙从他手中接过伞,往他那边让了一些伞面。

  “挽明月是那样步步为营的人,我一拔刀,他再也不可能相信我,但他对我有些情分,对你,却只会欲杀之而后快。我确实对他有感情,可是我的友情爱情,为了你,总是像纸一样容易破。何况当年杀你师父的时候,我向你承诺过,我会保护你。”韩临在檐下回身,望着漫漫雪地,手指搭上腰间的刀柄,眉目坚定:“只要我还活着。”

  “快刀斩乱麻。”韩临刷的一声拔出长刀,雪天尤显刀寒,惊起阶下鸟雀。

  他对上上官阙的双眼:“我们之间太复杂,不如叫他简单些。”

  上官阙与他对望,手指捏住腰间垂下的孔雀绿穗子:“你在示爱?”

  韩临用杀死挽明月,这个与他共过甘苦的好兄弟,向他示爱,劝让他放下戒心。

  “当今江湖,欲上青天挽明月最难杀,黑市他的命价最高。”常日的打磨令锋利刃薄,刀可鉴影。拇指轻拭刀背,韩临望着刀面的人脸:“最美的人要用最贵的聘礼求亲,我用这条最贵的命,你说好不好?”

  诱惑叫上官阙不住捏紧母亲留给他的这件东西,在心中提醒自己,世间好事尽如琉璃,如彩云,都不坚牢。能把人长久握在手中就好,摸不见的感情,他不能贪。

  捏了不知多久,上官阙松开穗子,扔下伞,捧住韩临的脸:“逢冬你体虚,春时燕回巢,是杀人的好时机。”

  感情易碎,喜欢更是维系关系的下下策,他瞧不上韩临的喜欢,可他想要。

  他好想要。

  ……

  汴梁赴约后,挽明月的头上,好像永远浮有一片雨云。

  被人盯上很不舒服,每多活的一天都像偷来的。别人挽明月可以不介意,但这次盯上他的是那个刀圣韩临。能交付后背的最好的伙伴,最棘手的敌人。

  门主不可能永远龟缩在山城,灭自己志气是兵法大忌。那半年挽明月所有事都照做,只是身边带着很多护卫,韩临却并未前来索命。

  因为是好兄弟,挽明月这条命,韩临留了半年。

  次年三月,自敦煌返回山城,途经天水,韩临腕带间杂半黑半红相思子的红豆手串,领暗雨楼三十人在此处等他。

  仲春雨多,但这一月的春雨于他们所有人,都不是好的回忆。所有人的身上,血掺着雨混着泥,血泥干在脸上,绷紧结块,再开裂,雨把春寒又卷上来,湿透的衣裳冷如玄铁。

  双方伤亡惨重,一队逃,一队追。韩临盯着挽明月的身影,简直不要命,孤身一人往围护得严密的一道薄弱处攻,刀锋尽朝挽明月劈砍。

  这次去敦煌,本是去与西北一窝土匪讲商路的事,因为听说那土匪的白面二当家当年曾与姜舒姜适两兄妹有过交集,挽明月此行带了她们过去。识于微时的感情总是容易点燃,这事二当家从中出了不少力,倒是顺利,却不曾想归途撞上韩临。

  刀剑不长眼,这阵势总叫初见残酷兵阵的人手慌脚乱,姜舒和姜适不习惯械斗,却懂得避其锋芒,韩临也不对除挽明月以外的人下杀手。

  那日是不巧,韩临从护卫圈中撕出一道口子,刀意径直刺往挽明月胸口,挽明月是能躲的,可姜舒不知道,那时整个护阵乱了,她被挤到挽明月左右,毫不犹豫替他挡了上去。她没有想太多,她只知道挽明月一死,无蝉门一乱,刚有的未来就又要不见了。没有预料中的痛苦,眼前有人倒下,滚烫的鲜血溅了她半张脸。姜舒睁开眼,一时间浑身都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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