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一移,看韩临已从他身下爬了出去,抓起裤子要站起身,挽明月用那只刚被他咬过的手拉住他脚腕,往自己这边猛拽,听他闷声摔倒在地。
挽明月握住他瘦削的脚腕拖他回来,随后又按住他绷紧挣动的腰,刺回他身体中,说:“你在秦岭要杀我。”
这句话叫韩临有片刻功夫没挣扎,足够挽明月摆出想要的姿势。
韩临有力气的左腕给反拧到身后,头被牢牢按住,脸贴在地毯上,挣不起身。从这角度,挽明月居高临下能见到韩临俊逸的侧脸,挺起的眉骨,耳廓冰凉的银环。他一张脸疼得发白,牙关发颤,可挽明月仍能感到掌下身躯的绷紧,心知他在雌伏找机会。像一柄随时准备出鞘的刀,稍不留神就会血凝喉吻。
韩临上半身衣衫整齐,自瘦韧的腰往后却是一身赤裸,腰上瘦得只剩薄薄一层肌肉,挽明月动作重,在他裸露的小腹发狠顶出惊人的弧度,随着押进抽出而伏动。
那处恰有一道疤,针脚细密,是当年韩临为救挽明月捅自己那一刀所留下的。皮下被戳动撑弄,像要把韩临愈合的伤口挣破撕开。
动作时挽明月听见韩临喉咙里嘶出轻微的低吼,许是气滞,许是发怒,让他觉得自己像上一条野性难驯的狼。
这次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快,都要猛烈,韩临捏住他出来的功夫,抓了裤子撑着一股劲逃到门口。
按理说夙愿已了,该畅快才是。
挽明月眯着眼,在空虚绵长的余韵里见韩临太疼了,一逃到安全地方就跪倒在地,后面淌出红白交杂的液体,一团团流到两足间的地板上。
缓过劲气喘平,韩临低头缓缓穿衣服,口中道:“在茶城的前两年我失了忆,那时候你要是来找,讲你后来编的荒唐故事,说不定我会信,或许不会再有这样许多事。”转言摇头,又笑了笑:“唉,不过总归是我糊涂,逼你赴杀局,我对你不起。你不来也是我活该。”
讲完话,衣服也穿好了,走到门口,一时还是舍不得。
韩临转过身靠在门框上,取出手帕擦嘴角血迹:“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见他嘴角血流不止,挽明月怔了一下,抬手看被韩临咬了一口的右手,才发觉手背连破皮都没有,那血是韩临自己的。耳刮子扇得韩临嘴里的血至今没停,扇他的手好像也是被咬的这只右手。
挽明月低头把脸埋进发颤的手掌中,半天才说:“你迟早会死在上官阙手里。”
……
夜凉如水,门被人踢开,屋中喝酒的男人回头,依稀只见黑暗中隐隐约约是个青年模样:“你就是郑庸?”
上元节的热闹散了,灯染亮的远天渐暗下去,都到半夜,挽明月离开白家的消息没送到多久,上官阙便在白映寒的房门外见到韩临。
韩临甩着手,开口就是嫌弃肖朝兴:“你给她找的究竟是什么人,自己老婆都护不住。”
说完,他立在门前停步,一圈圈解下缠在手上浸饱血的布条,细致地擦净指缝里的血。
上官阙问:“没打死吧?”
“没。”韩临抬眼望着门,非常笃定:“她就是我妹妹。”
韩临挽起衣袖,遮住染上血迹的袖口,不巧露出腕部瘀痕。上官阙目光粘在那处青紫上,又见他脸颊红肿未消,心知郑庸没这个本事。
上官阙偏头,吸了口气,谨慎地提醒:“要不要多相处一段时间,毕竟相貌上不大像。”
“她是四个中唯一活下的那一个。即便她不是,我也当她是。”
韩临抛下这句话,推门进屋。
兄妹去相认,上官阙代为阖门,负手望向庭院。
缺月微明,夜里红梅吐蕊,颇似游火。
上官阙笑着喃喃道:“梅花又开了。”
……
二个人一起出去,只有一人回无蝉门,一眼便知什么情形。又兼挽明月动身从荆州返回不久,荆州就传出消息,说白家养女与哥哥认了亲。
姜舒并不吃惊,只想:他能为小孩杀上官阙,当然也能为妹妹不要挽明月。
挽明月回来先是收拾韩临的东西,要还回荆州。
琼州岛大包小包的行李刚到,挽明月并不想去拆那些过往。桃花林这边,韩临一向不要就扔,挽明月收拾半天,东西只装满半只木箱。半只木箱还兴师动众地送,显得他像博关注,便不再管。
独住在桃花林边上的新屋里七八日,挽明月越住越觉前几个月还嫌拥挤的屋子空,便放松了对狗的管制,允许它们进屋来乱窜。
吴媚好来过一趟,好不容易才在满地乱窜的狗中找到个落脚处,试着说些好听的:“老实说,他对你比当年对姜舒诚心多了。以前几次不也是吵得厉害吗?恐怕过不了多久他就又来找你了。”
狗满屋追着球乱跑,挽明月把顶到脚边的球踢出门,狗呼呼啦啦奔出门去哄抢。球是桃心木的,去年夏天韩临从桃林中枯死的桃树干刨下来的。
白瑛年纪大了,相较情人分分离离,更关心近日处出感情的狗:“你这五只狗儿子怎么办?”
她坐在椅上喝茶,这些挽明月珍重的檀木家具,当时韩临为防小狗磨牙,通通包了不伦不类的花布。
挽明月透过窗遥望还是枯枝的桃树:“韩临来要,你千万不能给。”
白瑛听他这意思,显然有些状况:“怎么,你不养了?你这五只可太多了。往后十几年都抛给我,我上了年纪,恐怕也溜不动他们。”
挽明月说:“代我养一阵吧,我要远游一段时间。”
环顾四周给包满花布的桌椅,白瑛心想这里是不能呆。经历了这样的事,远游是个不错的主意。
白瑛问他准备到哪儿散心。
挽明月拨弄窗前的鸟笼,说:“燕山以北的雪山。”
去年九月韩临到桃花林遛狗,于林里见到一只可能让鹰啄伤的小鸟,鸦羽红眼,被狗拿鼻子拱。韩临捡它回去养伤,为防嘴馋的小狗,去劈竹子编鸟笼。挽明月要他当心,别让竹签刺进指头,他骄傲说自己在茶城做过篾匠。鸟笼编好挂在檐下,那鸟叫声难听且悠长,一阵高过一阵,整日不停,挽明月听了头疼,待它养好伤,早早催韩临放生了,只剩一只空荡荡的鸟笼挂在窗前。
剩下的不少竹子,韩临就又编了几只竹球,在里头放了肉屑,丢给狗玩。狗嗅出味,又顶又拱,掏着吃。动身前往雪山前,挽明月见它们也还在叼着玩,尽管没人再往里塞零嘴。
路上挽明月给眠晓晓写信,说要去雪山。眠晓晓回你是不是有病,都没开春,你要去冻死吗。挽明月只是需要有人知道这个消息,没多向她解释。
外头到了冰皮乍解的时节,雪山里还是腿高的积雪,人人都当他疯了,单是雇马车拉几箱行李过去,便废了颇多口舌。
重新搬进猎屋的头一天,挽明月找出风摆是燕尾镖的风铃,挂在猎屋的门上。
驾车的两个老头跟他搬完几箱行礼,蹲在炉边烤火说:“小伙子这么阔,东西这样旧了还不舍得扔?这可是在门上呦。”
挽明月将酬劳扔给他们,他们当即咧着缺了牙的嘴笑,不再旁敲侧击,出门走了。
在这个和韩临开始的地方,挽明月点热火炕,开始整理行礼,不时望一望门上风铃。
这样一来,只要有人到访,他第一时间就会知道。
行李中最占地方的是两大箱书,在山城去琼州岛的路上,韩临从论斤称的旧货摊上买的,书钱远远比不上托人运回山城的车钱。
雪虐风饕,尖寒刺骨,挽明月拖着断过筋的腿在雪中行走,需要喝镇痛的药。好在挽明月有过在此处生存的经验,费尽心思,也算活下来。甚至从那两大箱书中翻出本主写雪国的游记,学会了冰钓,跃跃欲试,准备跟人露一手。
日子转好,唯独夜间风雪大,门窗震动,他常常睁眼,枯听满屋风铃摇摆。
后来风雪渐稀,山外到了夏天,雪山到了春天。黑土地的春天不必费心求生,有老头在山上散养牛,挽明月一整天一整天地跟着牛犊在山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