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沉沦资讯(232)

2025-12-02 评论

  天黑得早,所幸四野皆雪,提灯一映,几乎亮彻天地。上官阙循记忆找到谢治山墓前,才仰头吐出胸口沉滞的恐惧。

  天气阴寒,坟场遍布乱雪杂草,唯独这处土堆前收拾得很干净。坟前摆了些野果,还有烧纸的痕迹。

  像倚着师父那样,韩临靠着石碑睡着了,眉眼惺忪平和,呼吸很浅,全身覆了一层雪。

  多年前,也是在坟前,韩临哭得几乎站不起来,抱住他,全身全心都倚靠着他,仿佛只剩下他。上官阙尝到甜头,继而起了念头。

  饶是听到呼吸,上官阙还是走上前,在韩临鼻前探了一探。

  也是这时,韩临醒了,先是动了动僵冷的脖子,待看清上官阙,敛紧眉宇,面上的雪震颤下来。

  “我来看看师父,没留神睡着了。”

  韩临是这么说的,可倘若没人找来,谁知道他会不会就此长眠。

  如今是有人找来,说完话,他想起身,腿脚冻得毫无知觉,上官阙上前扶他。

  手足麻木,捏在韩临手中的纸也飘在地上,上官阙提灯去照,是张陈旧的功法手稿,写满他的字迹。

  灯掉在地上,上官阙回身去翻坟前焚剩的痕迹,一片片黑黄的残余边角,均是当年韩临仔细收起的点拨稿纸。

  折回身去,只见韩临掀起灯罩,指间稿纸化作一簇亮火。

  所有的残纸,连同灰烬,都被上官阙捧进掌心。可这东西太轻,山间风雪大至,不及他握住,顷刻便自他掌中流失,消散于苍茫天地。

  韩临扶住墓碑起身,伸手拂落碑上的落雪。

  拂扫净雪,韩临轻声说:“回去吧。我不想在这里和你吵。”

  天昏地暗,穿行在密林间,韩临摔倒几次,上官阙扶起他,也不讲话。

  可韩临太明白,只是一时不追究,怎么能一世不提。

  走到疲累,韩临靠着树干休息,抬头望松针上的雪,平静地说:“我太冷了,烧些往日的东西取暖。”

  上官阙提灯站在远处,睫上沾着雪花,迟迟不发一言。

  韩临歇了一阵,继续走这条暗黑无边的路。

  有了人迹,上官阙唤来暗雨楼的人,交代他们告知唐青青和临溪的众弟子韩临已经回来,让他们不要牵心。

  二人到饭堂吃东西,净手前,上官阙望了满掌灰烬许久,才撩水去洗。

  回到住处,韩临擦洗过,换衣要睡,隔壁人来人往,话声压得低,一次次老门吱呀叫人牙酸。推门出去,门前立着两个人,显然是在看守,见了他,都恭敬地讲请回。

  嘈杂止息,又溢散出药气,韩临从没有闻过这样令人作呕的药味,简直叫人头昏。

  煎熬的药气散去,有人叩门。

  韩临在窗前看雪,没有开门。

  门外的人对韩临的每一寸都太清楚,片晌,只听长剑出鞘的铮鸣,门栓断作两半落地,来人推门而入。

  青灯夜雪,韩临没有转身:“我不喝你熬的药。”

  步声渐近,药碗搁在窗旁的桌上,于二人之间散着缕缕白气。

  “韩临,再喜欢我一次,就让你这么痛苦?”

  韩临开始笑,笑得停不住。

  笑声中,上官阙垂下眼,用手指缠白色的药气:“我还你一个以前的师兄,你要吗?”

  情孽蔓缠至今,韩临早就不一味地喜欢从前那个,而拼命地痛恨现在这个,却不知骄傲如上官阙,如何说出这样厚彼薄此的话。

  韩临歇下笑,目色是冷的:“你要怎么还我。”

  “我是回不去了,好在有性凶的药方。”上官阙晃着碗中浅浅的药汁,白雾荡在他脸前,似鬼似魅:“只是日后傻了,还请你多担待。”

  韩临低眼看药,又抬眼看上官阙:“捉弄我很有意思吗。”

  上官阙叹出一声,执起韩临的手,侧过脸贴到韩临掌心。

  韩临只觉掌中有一团火。

  他闭住眼,长睫扫过韩临指稍,像火中的蛾翅:“我是烧糊涂了。今日没由来又想起好些往事。等明天清醒,你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韩临就势捏住他的颌骨,自眼底端详一番,冷笑摔开:“上官阙,这种伎俩你玩不厌吗?”

  “门外有明日问斩的死囚。”上官阙掀过一只瓷杯,将药汁分去半碗,举杯到韩临眼前:“他先试药,届时你满意了,我再喝,你意下如何?”

  不及韩临言语,上官阙搁杯击掌,门外押进个蒙眼遮口脖颈间吐着刺青虎牙的壮汉,上官阙递瓷杯给侍从,侍从上前强灌,不多时,便见讨饶的壮汉疯疯傻傻,在地上滚爬,姿态颇似孩童。

  上官阙牵住韩临:“你去试试真假。”

  韩临挥手要他们下去。

  人流退下,主人关紧门窗。

  事已至此,韩临总算正了颜色:“你又打的什么主意,你又想干嘛。”

  “你说我捉弄你。”讲起这些,上官阙站不稳,撑桌蹙眉好久,才又道:“风雪天闹失踪,你何尝不是在捉弄我。”

  他不怕鬼神,不怕报应,只怕韩临死。

  “我是闷烦了,想出去走走,出了门才发现无处可去。”韩临又道:“你如今知道难受了?我呢?你把我圈在手掌心,哪天戏弄少了。”

  上官阙眉眼具静:“我改不了。”

  韩临真不知道上官阙怎么能把这种话说得这么坦荡。

  “所以我熬了这副药。”

  那你怎么不直接喝了?

  倘若上官阙喝过药再找来,如同方才的死囚一样傻了,没有上官阙施压,大家都会活得很好。至于痴傻的上官阙,韩临想,他会带着上官阙留在临溪教一辈子徒弟,像好多年前上官阙对他那样,不厌其烦地教上官阙衣食住行,等到有人能继承衣钵,便带上官阙去后山为师门守坟,了此余生。

  偏偏上官阙恶毒地端药过来,还给韩临看药效发作的惨状。

  韩临闭目半晌,话从紧咬的齿缝间挤出:“你又逼我。”

  他师兄晃动药碗,藏于眼皮的那粒细痣如一痕淡墨:“我是给你选择。”

  也是他能给出的妥协。

  韩临弄不明白上官阙为什么宁肯痴了傻了,也不愿意彼此放过。

  上官阙催促韩临:“你想好了吗?你一句话,我就喝。”

  韩临喉底翻涌,脑里乱作一团。

  一旦傻了,情仇瓜葛,概不作数,韩临可以不计前嫌心无旁骛地爱他,或许还能教他说出一句喜欢。

  韩临瞥开眼望向一块地面,死囚方才在那里爬耍,流着口水,话都不会说。他试图将死囚想象为上官阙,只一动念头,便觉头痛如裂,几乎干呕。

  见韩临不说话,上官阙说:“你不选,我来替你选吧。”碗递到嘴边,上官阙笑道:“有你在,我很放心。实话说,我都有点期待,你对我不这么冷淡的样子。”

  不及他张口,有人掀翻瓷碗,药汁淋湿半幅衣衫。

  “你别闹了。”韩临说:“我认了。”

  恩义、情意、利益布下的天罗地网,把人和心都缠住,韩临摆脱不了。

  “我认命了。”韩临将嘴唇咬出血:“有朝一日你把我弄死了,可不可以把我葬到师父旁边。”

  上官阙一静,半天,道:“稍等。”

  留下这话,上官阙开门离开,很快又携一只木盒折返。

  木盒里只有两样东西,一张纸,一只系有抽绳的布袋。

  “纸上是那碗药的药方。”上官阙取出布袋,松开袋口给韩临看装的东西:“这是药方上的所有药材。”

  给韩临看完,上官阙物归原处,叩住盒盖,把木盒推给韩临。

  “这些你留着。”上官阙对韩临说:“等你觉得快被我逼死的时候,你喂我吃这副药。”

  不等应答,上官阙握住韩临侧脸,时隔多年覆吻上去,将所有的话封在血腥味的唇齿之间。

  人只要肯坠下,剩下的只有轻松。

  韩临攀住了上官阙的脖颈。

 

 

第97章 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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