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临说来处比较复杂:“有些是寺庙求的,有些是月老祠求的。”
那姑娘来了兴趣,也坐下来,帮着韩临区分哪些质地的长丝线编绳最好。
分过丝线,为了方便使用,还要缠作线团,比较枯燥,二人聊起天来。
聊得多了,那姑娘便不再拘束,问道:“听说你进过天牢,你的手腕是那时候伤到的吗?”
韩临说这是后来伤的。
那姑娘又问那你有没有留下别的什么难治的后遗症?
“我是在狱里受过重伤,但都没有伤及根本,养了几个月便痊愈了。”韩临有些奇怪,又问:“怎么问起这个?”
她说是前阵子,金陵城来了个疯乞丐,不知走了多远的路,满脚血茧。大概是蒙冤入狱,在牢里给刑讯逼供弄疯了,顶着一张瞧不清相貌的疤脸,流着涎水,整日念着天牢,恐怕家也破了,见到女的就喊姐姐,碰见小男孩逼人家喊爹,那模样太惨了。
近一年常在外地,倒没听说过这事,不过听下来,韩临也明白她是在关心自己,对她道:“天牢有很多下三滥的手段,逼疯的人太多了。不过我是个筹码,逼残灯暗雨楼低头的筹码。有用的东西才叫筹码,要是我伤及根本,或者痴了傻了,成了一个废人,便没用处了。他们对我不断施小刑,但重刑都用得很收敛,还用了许多办法不许我自尽。这才……逼得师兄倾覆了残灯暗雨楼。”
那姑娘道原来是这样,听说牢狱之灾并未留下病根,倒很高兴,对韩临眨眨眼:“好在这张俊脸也没伤到。”
韩临笑了笑,弄完了线团,起身要离开的时候,想起那个可怜人,问:“那乞丐呢,后来怎么样了?”
那姑娘说又过了几日,有富贵人家驾着宝马香车,将那乞丐接走了,还重金酬谢了帮忙收留乞丐的老夫妇。那乞丐不识人,起初还不肯走呢,满口念着金陵金陵。
讲完,她唏嘘道:“倘若没有牢狱之灾,恐怕那人得是另一个样子呢。”
从去年到今年,医馆的事叫人连着转了这样久,这年五月才算初露眉目,上官阙在家中设夜宴酬谢,这天韩临到医馆梳理内息,十分疲乏,只跟着转了一圈,酒都没喝,便回去休息。
大半夜又响起不紧不慢的敲门声,韩临披衣去开门,便看上官阙抱只花瓶,倚在门框念了个数。
“嗯?”韩临没听清楚,但见上官阙面上流露出笑意。
牵他进来,韩临一下就给反推到门上,蓦地酒气扑面,劈头盖脸袭来密密麻麻的吻。
挨着亲,韩临分神把花瓶塞到镜前的桌上,待唇齿分开喘平了气,去给他倒醒酒的茶水。
自从上官阙把酒量练上去,多年间便再没有再真醉过,往往喝到了一定量,便会装醉躲酒,也就上回骗韩临喝甜酒反被算计,才是真的醉昏了,不过那时也始终留着神智。
眼下也不知到底是真醉假醉。但酒喝多了,多少是有些晕的,韩临递茶帮他冲淡不适。
或许是不想过早结束自己极少展露的任性,上官阙躲着不肯喝,满屋走来走去,时不时去嗅花,说着从前和韩临的旧事,临溪的、洛阳的、暗雨楼的,高兴了忽然抓着韩临亲,讲一些第二天他就不认账的话,甚至还要牵韩临出门练剑对招。
客人还没散,隐隐传来宴饮的说笑声,不知道他借酒又要做些什么,别无他法,韩临只好亲他一下,拿茶喂他一口。
后来醉意压下了,别的什么紧跟着涨上来。
这天刚结束,他便在韩临耳边说分开腿,他要看看。
采补之法于涵养经脉有益,近一年韩临同上官阙做这事大多是主动的那个,只不过他前科累累,上官阙难免多疑,常借号脉体察脉息,偶尔也会去验看成果。
眼下韩临怀疑他要借酒乱来,只作没听到,并着腿,不肯教他如愿。
上官阙没有说第二遍,亲了亲双膝,很轻易地分开了面前受余韵波及仍打着轻颤的长腿。
韩临伸手要遮,上官阙制住他有能力反抗的左手,又摁住挣扎中薄却有劲的腰,低脸到腿间去验看。
每到这时候,韩临都很不自在,毕竟才做过,想那里也知道不会多体面。
大多时候上官阙不是简单地看,都要上手,手指探进去,拿指腹体会为功法催动出的颤动和谄媚,这是韩临无法作伪的。
今夜没有上手,上官阙只是看,挑在心法唤起的情绪尚还残存的当下,又和韩临说起话,缓缓讲那里的现状。
不得已,韩临听着自己被他干成什么形状,推不开人的右手搭在眼前,催他快点。
话没有停,他又凑近了些,带着酒气的温热吐息扫到狼狈处,他笑了起来,说一挨近,你这里就咬紧了,只能看到一丁点缝隙,分明方才把我整个都吃下去了。它比你害羞啊。不过你以前也是这样,我的脸一凑近,你就会吓得闭上眼睛。
他略退后了一些,又笑着复述起方才事中韩临身体的乖巧和献媚,他并不客观,讲述时添了不少下流的细节。
采补心法一旦催动,人便只顾追逐快感,韩临依稀只记得些大概,再者上官阙这方面向来规矩,很少在床上戏弄他,他对那些话有些信以为真。
韩临并不知道,这些情趣与手段,很多年前上官阙便从书里学过,只是尚没来得及用在他身上,便被他骗得近乎前功尽弃。
这样被迫听着自己抛却廉耻的经过,周身又弥漫着上官阙的气味,韩临呼吸渐渐沉重,嘴唇咬得都尝见血味,也意识到自己被紧盯的那处不受控地颤抖,有潮热从中流渗。
觉察出腰下的床褥越来越湿,韩临拿残疾的右手去捂上官阙的嘴唇,难堪地道:“别说了。”
话的确止住了,那目光仍长久地停留在那处,却完全背离了初衷,上官阙的眼睛弯着,含笑的目光如什么有形的东西似的,戳得韩临不住腰颤。
韩临改拿自己的右手去遮住上官阙仅剩的左眼,红着耳尖说:“不许再看了。”
上官阙给掩住了所有视线,偏脸贴到韩临腿上,笑着说:“你欺负我啊。”
报复似的,他咬了一下韩临绷//紧的腿//根。
痛意牵连出一串快感,韩临自齿缝中轻叫了一声,又望一眼自己仍被紧紧挟持的左手,为他的恶人先告状气笑了。
撤去遮眼的手,韩临翻身扑倒上官阙,沿路摸下去,握住上官阙远没有他脸上从容的那东西,闻颈亲耳道:“那我可要好好把罪名坐实。”
夜半上官阙酒醒,偏脸瞧了半晌熟睡的韩临,披衣下床点灯,喝过些水,搁杯回到床前,又持着银烛台绕去镜前,看花瓶里半枯的花。
再如何精心地养,半月过去,这捧脆弱的东西也难似当初,花缘卷皱,摆在镜前不过半夜,瓶底便零碎谢落许多花瓣。
借烛影自妆台抽屉拿出药罐,上官阙松下眼罩的系带,挽额发到耳后,旋开盖子蘸取药膏。
往右眼涂药的间隙,上官阙对镜又去望花,不久,视线上移,望向他自己。
在静谧的夜中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
“师兄。”
深黑无光的眼珠自镜中转向床的方向,上官阙歉然道:“太亮了吗?”
过了一会儿,床上的人说:“还好。”
上官阙回过脸挑昏烛焰,又去看花:“你看,再用心照料,也还是会死。”
半晌,屋中响起步声,步声在身后停住,又过了好一会儿,有人伸手过来,温热的指尖蹭过长久掩住的泪痣,指腹落在眼皮上缓缓揉匀药膏。
眼周烧伤的炽红早已褪去,患处处理得及时,加之用的烧伤药膏好,只在眼周留下极淡的痕迹,但缝针的痕迹却是抹不平整的。
那指尖发着轻颤,上官阙温声道:“要不要吹熄灯?”
眼皮上的手指顿了顿,他听韩临说:“不用。”
待药膏干了,上官阙取过眼罩,又要系上,韩临握住他手腕:“总捂着不好,夜里别人也看不到。”
说着,韩临低脸去吻上官阙的右眼。
眼角至眉尾的伤看起来很像枯萎的花瓣,吻起来也如花瓣一样轻薄柔软,又因药膏的缘故,叫人鼻尖萦绕着一抹涩苦的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