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沉沦资讯(35)

2025-12-02 评论

  事说到末尾时,门外响起笛声。

  笛声不苦,吹笛人有深厚功底,搀着几分催促的甜调,悠扬的自窗棱门缝漏进来,易梧桐常年忧郁的脸上现出几缕柔意。

  上官阙拿鼻息笑了一下,略抬眼:“邵兰亭那边,你们商量好了?”

  她敛住面上的神情,只道:“还在说,他是状师,懂怎么困住我。”

  “他知道吗,”上官阙问,“你和佟铃铃。”

  “他不愿意相信。”易梧桐猜他在思量自己的事对暗雨楼的影响,毕竟不光彩。“他总问我能不能继续做朋友。”说到这里,她话里带着轻微的讽笑:“当我傻子一样。我能不知道他什么心思?”

  “你们的事上,他舍弃了很多。有一部分,他这辈子再也拿不回来。”上官阙突然抬睫。

  易梧桐这才发觉上官阙竟然真的在听她抱怨,想了一想,方道:“就算他没心思,朋友也做不成的。同床共枕这么久,什么事都做过了,保持平常关系?谁受得了。后续想想就麻烦。”

  上官阙眼珠重又低回去:“我见过他几面,尽管跳脱,总也是个谨慎的人。当年做决定,该是很确定的。”

  无论多确定的事,都要走到尽头。只是谁都没料到他们的终点这样近。

  上官阙的话语气很淡,又没头没尾,易梧桐没听出味来。尽管二人有过些勾当,可上官阙是个不错的上司,平常从不过问别的东西。今日如此,易梧桐有些捉摸不透。

  易梧桐自恃有些识人之能,清楚辨认得出挽明月与自己是一类人,自利如冰,凡事总要为自己考虑。韩临邵兰亭是一类人,不顾一切地像团火,又热,像要烧穿所有壁垒。她最拿这种人没办法。

  但她看不透上官阙,这种得到过所有,又几乎全部失去,如今又重获声名的人,向来最难揣度。

  不过她也没有必要去摸透他的心思,韩临最不懂他,不还是在他身边呆得最久的一个?

  至此,曲将尽了,添了催促的火气。

  她敛了心神,往下说着最后一件事——

  “姑苏的顾家主昨日叫人递信过来,还是讲做女婿那件事,说是韩副楼主也可以。似乎是顾小姐有意。”

  神色不动,上官阙仍垂眼看着面前的几张药方,如此看物,他左眼皮间藏着的那粒细细的黑痣也显露了出来,长睫下的一对眼睛黑沉沉的。

  共事半载,易梧桐明白往往什么情况,他们的上官楼主会是这副模样。不过是毫不在意。威胁过小,他干脆忽视了。

  “我会寻个合适的理由替韩副楼主拒绝。”易梧桐说道。

  原本他们要一路北上,到京师去看那京城的楼整顿如何了,但蜀地那边的楼主突生事端,上官阙不得不亲自去平乱。偏巧湘西有一伙强盗劫了暗雨楼的几箱金银,韩临自请去湘西,二人分赴两地。

  川蜀的事情紧,上官阙走得急,临行前的夜晚,那件事结束了,韩临爬起来在床上帮他收拾行李。

  上官阙在铜盆中洗手,白色丝丝缕缕的从他指间滑落,清水中映出的脸还有情事末尾的淡淡余韵,垂着的眼皮都透露着春味,他对韩临说:“要不湘西这事交给别人,你跟我去川蜀。你的身体我放心不下。”

  韩临忙起身说他没事,他可好了,他一蹦三尺高。

  他从去年七月至今,在牢里,在床上,在上官阙身边,处处被管教着。为了稳定他的伤情,好些事上官阙都不许楼里的人同他讲,他得四处打听,这半年多憋得闷死了,急需出去施展拳脚透透气。

  上官阙抬起眼来,望了韩临满脸乞求的神情,笑着摇摇头,让了步:“行,你去。”

  擦净手,上官阙走去案前,执笔往纸上写了会儿字。搁笔后,上官阙把写好的纸递给韩临,坐到床沿,把韩临叠过后仍显杂乱的衣裳抖开,重新规规整整的叠一遍。

  韩临怪不好意思的,忘了他自个儿粗着过没事,他师兄却是要最细发的。他无事可做,便去看上官阙给他的纸,只见上头好些他不认识的药名。

  上官阙低眼理着衣裳,与他解释:“我来不及替你准备,走前你去一趟洛阳上官家的药铺,把这纸给掌柜,按上头写的药膏每样买几罐备着。湘西树密林茂,虫蛇雾瘴多,行事小心。”

  韩临喔了一声,又问:“那你之前给我开的治风寒的药呢?在这上头吗?”

  “与你同去湘西的有个人会医术,我把药方给了他。那药为了让人静养病,添有催睡的药,你办正事前两天不要吃。这些我明早找他过来同他细说,你不用管。你只要记得他给你药,你喝就是,不要为难他。”

  上官阙安排得妥当,无半丝空子可钻,韩临要是长了毛绒绒的立耳,耳朵指定要耷拉下来,不是很乐意地嗷了一声。

  上官阙听声只笑:“说你记住了。”

  韩临两臂一伸,扑通一声倒在他师兄的床上,乖乖的:“我记住了。”

  ……

  手腕强硬些,川蜀那边的事倒好摆平。

  那阵子锦城的风雨几乎都与暗雨楼相关。

  眠晓晓听着探子报来上官阙为以儆效尤杀的人数,不免呦出声来。

  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暗雨楼闹事的这些人,总不会真以为乱中扶起残灯暗雨楼,又立即与朝廷攀连上的新楼主是个宅心仁厚的人吧。

  处理好事,上官阙修书一封给韩临,让他办完湘西的事,到锦城来一趟,看病。

  信送出后,上官阙接了荆州白家的一个请托。

  在那偏僻的深山中,暗雨楼的部下很不确定地问上官阙:“荆州白家真要楼主来做说客给他们接孩子?他们把楼主当什么人了?”

  他是前两年被上官阙派来这地方的,每日无非是记录些来往人的行踪,隔一段日子再汇总给上官阙,这职事虽苦闷,但上官阙额外会付他两倍工钱。却未想到当日的年轻人,如今再见,都已是暗雨楼楼主了。

  上官阙笑着摇头,开解他:“没事,正好也是闲着。今日待我下了山,你与我一同回锦城,你的事大概做完了。”

  上官阙本就要找借口去见那个孩子,荆州白家的人正好给了他理由。额外还能收个人情。

  何况荆州白家这个人情派得上用场。

  古宅孤零零地建在山顶,一道青砖墙将宅子围起来,墙脚种了一排夹竹桃,南方的晚春,花开得大而绚丽,密密地簇拥着这栋古怪的宅邸。

  除去初见就对上官阙用勾魄术却不见效果,肤白发白眼色灰蓝的白子并不似白家人口中所言那般有攻击性,甚至请了上官阙穿过傀儡仆人,到那栋木质阁楼饮茶。

  “临溪的?”姝丽的少年人开口。

  柳家兄妹通婚足足七代,都是寻常形貌,柳嬿勾魄术摄住白锋,背弃了兄妹产子的家规,却未想到此前柳家内部通婚白化隐患,落到了柳嬿与外族人所生的白梦身上。

  上官阙点头,十几岁时韩临向他请教过临溪那道克制侵人心脉的心法如何运用得妙,他觉得有些用,便暗暗记下了。如今拿出来应对,是故白梦拿他无法。

  灰蓝色的眼珠盯了一阵上官阙的脸,接着望向远处山腰的亭子:“他们真有办法,知道我喜欢好看的人,竟然找来了你这样相貌的人。”

  “可是你再好看,我也不去荆州。你走吧,我出手,你抗不住的。”白梦眼角一扫上官阙,“你一个人来见我,还不带武器,真是胆大。”

  “我不是来和白公子打架的。”上官阙随着他的目光望向山腰,淡淡道:“你好像很苦恼,在想宋悬?”

  白梦骤地转过头,眉心紧拧:“你究竟是谁?”

  荆州白家的人并不清楚他与宋悬的事。

  “荆州白家请来的说客,在长安时恰巧与宋悬见过几面,知道他的为人。”上官阙道:“去不去荆州是白公子的事。只是,不妨与我讲讲去年夏天你与宋悬究竟发生了什么,兴许你与宋悬有可能。”

  一说起宋悬,白梦总要软下心肠,想了想,将去年夏天托盘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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