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计甚险,邓桐请命,“末将愿亲自带队,必不辱命!”
邓桐勇武过人,心思亦算缜密,确是上佳人选。景谡便点头应允了。
两日后,小队名单拟定,共五十人。
其中三十人伪装运送绸缎瓷器的商队,商船商押送着十几口大箱子,箱子里藏着装备精良的二十人。
此行极有可能有去无回,因而,这份名单更是一份用性命博取前程的军功状。
就在邓桐即将领命出发时,景谡的目光忽而轻扫而过,瞳孔骤然一缩。
在这份名单中,他看到了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名字——段令闻。
“站住!”景谡霍然起身,大声呵斥住。
邓桐闻言回头,却只见景谡眼中寒意凛冽,“这份名单,是谁拟定的?”
“秦凤至啊,公子,这名单有什么问题吗?”邓桐只觉得奇怪,他上前拿起那份名单,待看清上面的名字后,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立即下跪请罪,“公子息怒,都怪我没有仔细核对,我马上换一个人!”
“嗯。”景谡轻轻颔首。
可就在邓桐要下去时,景谡心头轻叹,终是改变了主意,“慢着。”
邓桐问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景谡道:“你留下。”
邓桐诧异道:“那谁领兵深入云梦泽?”
景谡已抬脚往外走去,“我。”
“公子不可!”
景谡是此战大军的主心骨,岂能亲身涉险,深入虎穴!
邓桐急忙劝道:“探查敌情之事,我保证……”
“我意已决。”景谡打断了他,随即吩咐道:“邓桐,你暂代监军身份,听令行事!”
“公子……”邓桐还想劝,却在景谡的目光下,不得不听命行事,“是!”
景谡走向江边,那里,已经有好几艘商船等候多时。远远地,他仍在人群中一眼便看见了段令闻的身影。
如今的段令闻,已经成长到不需要他的保护了。
但景谡不能容忍段令闻身处险境,而自己却只能煎熬等待。也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为何前世的段令闻如此执着于上战场。
他曾质问过段令闻,“为何如此执着?战场凶险,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那时,段令闻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有千万言语,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曾经不懂,现在,他好像明白了。只是,已经迟了太多年……
渡口旁,段令闻看着景谡一步步走近,心缓缓沉了下去。他以为……自己终于凭借能力夺得了这次机会,以为景谡至少会默认他的选择。
他紧抿着唇,眼眸垂落了下来。
然而,景谡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后,便转向了整支队伍。他步履沉稳地走到众人面前,沉声道:“计划有变。此次探查‘翻江蛟’水寨,由我亲自领队!”
话音落地,众人面面相觑。
段令闻闻声抬头,诧异地看向景谡。
景谡继续道:“诸位都是我景家军百里挑一的精锐!此行之险,九死一生,正因其险,才显其功!正因其难,才需要最锋利的刀!”
“‘翻江蛟’水寨盘踞云梦泽,为祸一方,但在真正的猛虎面前,任何泥潭水洼,皆不足为惧!”
“诸位,随我踏平水寨,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短暂的惊愕过后,是冲天而起的狂热呐喊!
“踏平水寨,建功立业!”
“踏平水寨,建功立业!”
“踏平水寨,建功立业!”
由主帅亲自领兵,原本悲壮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高昂的士气和沸腾的战意!
众人上船,各司其职。
因是商船,若全是男子反而显得可疑,因此,在这支小队中,至少有十人来自飞羽营的人。
而段令闻原本伪装的身份,只是一个伺候船主的奴儿之一,混在人群中,并不起眼。
景谡一来,他便从之一,变成了唯一……
商船缓缓驶离码头,顺着江水,朝着云雾缭绕、水网密布的云梦泽深处行去。
这几艘商船,实则是由战船改装,水手在甲板上忙碌,检查缆绳,调整船帆。暗处藏着数十人,紧张着观察着四周。
景谡安然坐着,面前摆着一张小几,上面放着茶具和葡萄。
片刻后,换好装束的段令闻几乎是挪动着脚步,从一旁僵硬地走了出来。他始终低着头,手指不住地拢紧了身上不多的布料。
作为商船上的奴儿,许多甚至是不着寸缕的。
为了隐藏身份,段令闻这身是异域奴儿的装扮,大胆得近乎放肆。
他的上身实际上是一条轻薄如蝉翼的纱巾,由金线堆叠垂落的流苏,堪堪遮住关键,却将整个纤细的长臂、平坦紧致的小腹以及柔韧的腰肢完全暴露在外。
下身则是一条同色系的灯笼纱裤,裤腿宽松,以金线收口,行动间隐约可见笔直的小腿线条。他赤着足,脚踝上套着几个精致的银环,行走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神色羞赧地走到景谡身旁,缓慢地抬起眼,不安地看向景谡。
景谡与他异色的双眸相对上,那一刹那,他只觉得,眼前之人像是深山里以美色惑人的精怪,又像是异域传说中侍奉神明的圣子,纯洁与诱惑,清冷与妖异,在他身上毫不违和。
他只静静地站在那里,便令他呼吸一窒。
“我这样……是不是太奇怪了?”段令闻的手脚很不自然,但他又怕因为自己而拖后腿。
景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轻轻将段令闻拽在怀里,将他整个人笼罩在自己怀中,“放松……”
他垂眸看着怀中人泛红的耳尖,唇角几不可察地扬起一个弧度,声音却一本正经道:“你现在是我的贴身侍奴,这般拘谨反倒惹人怀疑。”
闻言,段令闻身体先是一僵,随即像是被点醒了一般,立刻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他仰起头,急切问道:“那……那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让人怀疑?”
他这副急于求教、又全然信赖的模样,拂去景谡沉郁了多日的阴霾。
景谡抬手,指尖轻轻将段令闻颊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低声道:“看着我就好。”
段令闻疑惑地看着他,“看着你?”
他这般眼神清明,心无杂念地看着景谡,很难不引人怀疑。
景谡摇头道:“不对。”
他轻轻挑起段令闻的下颌,俯首靠近,在双唇贴上之际,段令闻却含羞地闭上了眼睛。
景谡稍稍退离,柔声道:“看着我。”
段令闻眼睫轻颤,乖巧地睁开了眼睛。
“将手放上来。”景谡又道。
段令闻双手好像不听使唤一样,懵懂问道:“放哪?”
景谡低笑一声,而后微微侧开,在他耳旁道:“平时放在哪,现在就放在哪。”
段令闻耳尖“轰”的一下通红,而后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虚虚地搂上他的脖颈。
“我们继续……”景谡耐心地一步步教着,“我饮酒,你便斟酒;我落座,你便坐在我怀中;我与人交谈,你不必多看,只需要看着我即可。”
景谡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段令闻的下颌,声音温柔得像是蛊惑:“现在,吻我。”
段令闻神色迟疑了片刻,毕竟船舱口处还有其他人,可若不想露馅,就不能扭捏。
他微微仰起头,缓慢凑近,先是轻轻贴在落在景谡的唇角,碰了一下,又退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