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 宇文霁就这么上来了。这段墙头上, 被吓坏的托博人反应过来也不算慢, 可宇文霁蹿上来的速度太快了,只要他上了城墙,也就没别人什么事了。
狭窄的地形,对宇文霁来说,可是最适合他的地形了。
这瓮城的城墙上, 现在除了那些刚才扔下去的干枯植物外,连滚木都没有,就只有一堆堆城砖。至于射箭,宇文霁大盾一横,就只听个响动罢了。
回去得练投掷。宇文霁嘀咕着,开始“干活”。
“呼——!”更多的人,眼前一黑。
熊爹……对,熊爹,他现在亲率一万人马,原本的统帅穆拓鼻青脸肿却又高昂着头跟在后头——看!都来看!这可是老大王亲自打的!老大王有多久没亲自出手了?这个是荣誉。
熊爹闲的没事跑来看儿子,正赶上宇文霁来四夷城了,他自然快马加鞭赶到。先前说好的是徐徐进军,熊爹哪儿稳得住?率军就来了。
一万、没带攻城器械的、骑兵,攻打一座坚城。换个情况就是找死的,就算四夷城上也没守城器械,可冲城墙和爬城墙就得死不知道多少人。
但宇文霁的近卫们,竟然没一个懊恼的,都一脸兴奋,只恨自家的战马只有四个蹄子,没法子一步就奔到四夷城。
宇文霁正顺着瓮城的城墙,朝着主城墙走,他要去开城门。在他前方是畏惧的托博士兵,他朝前走一步,他们退两步,他走两步,他们退四步,他走三步,有人惨叫着转身就跑。
其实不久前他们还是有胆子朝前冲的,但小平王拍他们就跟拍苍蝇一样。运气好的直接拍下城墙,摔个半死;运气不错的一下子拍死,不受罪;运气糟糕的,拍个筋断骨折,半边身子都凹进去了,从嘴里吐着不知道什么的血肉泥浆,人却还活着……
而且,他抡着那么大一个东西,一点都不累吗?
只要宇文霁露出丁点疲态,这些托博人是冲上去的,他们能从草原上拼杀出来,也自有一股勇悍。
但是,他不累啊,脸上连汗水都没有啊……
恐怖的不是敌人的强大,是自己的无力。
“他真是鬼神!”
达耶奇大单于都战死了,小平王的军队应该确实很能打,但对于小平王的传说,他们都是不信的,当然,现在信了,不止信了,还觉得之前逃跑的托博同族说谎了,小平王比他们说的更强十倍百倍!
宇文霁一路走到了瓮城和主城墙的交点,过程中,他朝第一层瓮城里边看了看,那群跟在他后头的托博人和叛徒瑟瑟发抖地躲在一侧。原计划是托博人杀了宇文霁后,再把他们放进去的,可现在宇文霁在墙头上溜达,托博人拿他没有法子,也没人管这些剩下的人。
宇文霁也没管,只把蹲在城墙角落的托博人一个接一个踢下去。
他踢人的时候,一波雨箭袭来,宇文霁稍稍蹲低,把大盾牌一斜,就完全不用担心箭矢的问题了。宇文霁将勾爪拿下来,挂在了瓮城的对外的城墙上——绞关石在那边。
绞关石,就是升降城门用的绞盘。辰丰的绞盘是放在绞盘室里的,是水平旋转的,且是木制的,一般用骡马跟拉磨一样转着圈拉拽。岐阳以及现在四夷城的绞盘,都是垂直的,且放在室外的,就只是上面放了个小亭子,因为它们更大,是石头和金属制造的,且直接用人力就能转动,其中机关也更精巧。
盾牌先掉在了地上,接着宇文霁顺着勾爪出溜了下去,两只脚在地上砸出了深坑。宇文霁咧了咧嘴,下来太快了,他这双老茧的手都磨疼了。
扫了一眼,依旧没看见铁骨朵,宇文霁就不管了,收了铁爪,拿起盾牌,向着绞关石一路狂奔。
一群人正在拿着斧头拼命地砍着缠绕在绞关石中间的铁链,但小儿手臂粗细的铁链,显然不是寻常斧头能砍断。
宇文霁神色动了动——绞关石上必然有机关,能将铁链直接放掉。
眼看着宇文霁过来,托博人有的转身逃跑,有的举着兵刃杀了过来,快速将几人解决后,宇文霁看那两个跪在地上的汉兵,两人年纪都不小了,衣裳破破烂烂的,头上乱糟糟裹着幞头。
“起来,把城门拉起来。”伪军,只要不是大恶的,都是可以争取的。
两人睁开眼,咧嘴朝着宇文霁一笑:“哎!”
熊爹带着骑兵赶到时,就看见城墙下堆着一堆破破烂烂的东西,有马车,有石头,有尸首。
熊爹一声令下,骑兵闷头冲锋。
熊爹以为,城墙上多少该有人冒出来射箭,以为左右两侧会有人突然冲出来阻拦,以为进了主城门,瓮城四周会有人射箭,以为……
以为很多,直到他冲出三层城门,就看见宇文霁坐在自己战车的车辕上,朝着他挥手:“爹,您怎么来了?”
熊爹:“……”知道好大儿很强,但依然经常被好大儿震撼虎躯。
占据南门后,宇文霁点燃了烽火台,两个时辰后,大军过来了,到了黄昏时,这才彻底占领八门、郡守府,军营,也即占领四夷城全城后,熊爹边吃饭,边听宇文霁讲述他占下城池的经过。
宇文霁讲得特别没滋没味,如一个人在不设防的城市里闲逛,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占据绞关石后,宇文霁计算着时间,等着过一会儿卡住绞关石,他就重新爬上瓮城,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托博人竟然开始跑了。
他们若有心打消耗战,宇文霁还是十分危险的——不计代价,直接用人海战术把他挤住,宇文霁也得完蛋,这里不是武侠世界,没有内力伤人的说法,要打人,也得做出“打”的动作来。
但疾勒人那种有一定民族认同的,在大单于死后尚且要各奔东西,何况托博人?达耶奇死后,托博人看似还团结在一起,实际早已经各打盘算,嘉坦托怎么不计代价除掉宇文霁?
他们如潮水般退了,那两名汉兵原本是要把自己人叫来,宇文霁将两人叫住了:“胜利在望,你们可别在路上出了危险。”
宇文霁这是为他们好,万一在路上遇见知道他们又投了宇文霁的托博人,或者纯粹就是不甘心撤退想杀人的托博人,也是很危险的。
两人并非不知好歹之人,应下了。
而且宇文霁也有旁的私心,这两位虽然能在大是大非上站稳,但其他“伪军”可不一定,万一有人结伙开始在城中杀人放火呢?这都说不准的。
之后,宇文霁带着这两个人,清理了瓮城残余的托博人,把还困在瓮城里头的人,托博人杀,汉人抓。宇文霁可不是对这些叛徒好心,而是觉得一下子嘎掉太便宜他们了,还是都挂旗杆子吧。
“白亭……”宇文霁咬牙切齿,被杀害的都尉白亭,和其长子,都是骁勇之人。白亭让谢熨亲手害了,白家的男女老幼,除了那个最小的孩子让谢熨带走当作保命符,其他人,包括白亭的老母亲在内,都生死不知。
这位老太太是搁在哪个时代都是老太太,六十八了啊。
熊爹也摇头:“造孽的畜生。”
宇文霁的铁骨朵也终于给找回来了,没砸着百姓,挺好的。
四夷城的前半夜,是很寂静平稳的,可在后半夜,四夷城突然响起了哭声,从零零散散的细小哭声,到响彻全城的嚎啕大哭。
宇文霁也被人叫醒了,他一听便坐了起来。
夜哭和夜惊,一字之差,也是一线之隔,都是很容易出事的。
岐阳夜惊,他能毫不手软地下皆杀令,因为在过去被围城的时间里,那里变成了一个人吃人的斗兽场,其中平民百姓的老、弱、善,基本上都死绝了。因为他们也是形势所迫,所以宇文霁入岐阳后,除了禁军外,对平民是不追往事的,可他们要惹事,宇文霁对他们下手也会更狠——不是宇文霁恨他们,是这群人已经没底线了,他们比在外头吃人的更可怕。不管严了,过去的坏毛病会带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