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属于坑老百姓不懂法,外加盘剥朝廷的军费。
丕州情况特殊,丕州军现在顶着朝廷的官职,可丕州军对自己的认知,却是“平王府的家奴”,还带着草原部落的特色。所以,平王对丕州军是很好的,属于有他一口肉吃,他不会吃,而是会把肉分两半,给兄弟们吃。
且丕州军管着自己的马场、羊场,多年来又从崔家那夺来了土地耕种。平王府的穷,因为从大父大母开始,就把所有的钱粮都花在丕州军身上了。
如今丕州军也有许多当地人加入,所以,军户不军户的,主要还是看待遇好坏。
丕州军,无论什么兵种,都是选拔优秀者。可是这么多年下来,老卒残疾者的安置,以及军中未达标子弟的安置,也渐成众将心病。
军中他们待不住,可亭长绝对没问题。这个亭长明摆着不是个死坑,听大郎的意思,是能升迁的。
虽说就在丕州这个小地方升,但对他们来说也够了。
方玲与刘家主刘篦却越听脸色越不好,侦缉捕盗,调和地方……这正是底层官员做的最多的事情,看着都是小事,却最能积累名望。虽说原来这些事儿也是交给亭长与当地三老干的,但过去是官员委任,现在他们自成一体,这是拆走了官员的三成权力,还在丕州新设了一群探子和士兵。
他们还与军方“勾结”,又有宇文大趾在最高处坐镇,这不是将官员都给架起来了?
方玲想反对,可他刚转过身,就让方品拽了一下。方玲看向这位老人,方品暗中叹息,用口型对他道“崔冰”。
方玲脸色一白,不做声了。
崔冰的尸首还未入土呢。是他高兴一夜,高兴得飘了。
崔猖与木茄得了差事,自然也是高兴非常。如今成了崔家主的崔棘也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些笑容——给崔家人这样大的差事,就是确实没想将崔家赶尽杀绝。
方玲暗骂崔猖目光短浅,这种挖官员根基的大事儿,竟然不反对。
将军们被留了下来,文官们撤了。
崔棘抓着崔猖的手,嘱咐他“务必用心”。将自己的马车与大半仆人留给了他与木茄,他自己骑着马带着剩下的仆人匆匆回府了。崔家人还正忙于搬家呢。其他各世家,包括之前的刘家也都忙于搬家,净州的事儿已经传出来了。
岐阳的大世家不怕,可他们这些小世家怕,此时他们才意识到,还是州府高大的城墙,更有安全感一些。
方玲则在马车中与方品对话,方品道:“我方家已更上一层楼,却还虚浮着,正该稳住阵脚。”他又道,“方家子弟还没赴任呢,你急着争这还没影子的亭长作甚?即便亭长这事立住了,最多也只宇文大趾这一代罢了。况且……”宇文大趾能不能活到成年还不知道呢。
方品突然住了嘴,可他一见方玲面上神色,便知道他还不死心,便继续道:“况且,咱家的子弟就真担得了担子吗?你回去务必要教导方家子弟勤恳办事,莫要弄出崔家的做派。崔家是倒了,可咱家与当年的崔家比不了。强如崔家主也让大公子一把捏死了,你的脖颈比崔冰如何?”
方玲原本看着也是个沉稳人,如今却有穷人乍富之势,方品不敢给他多说,万一他也认定了宇文大趾活不了几年,自以为日后丕州就是方家的天下,那宇文大趾还能活多久,方品不确定,可方家必定比宇文大趾早死。
方玲梗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身为宗室,却如蛮人,果是杂胡之血。”
“闭嘴!”
宇文霁正在和将军们谈亭长的选拔,首先就刷下了一群人——认字,毕竟这亭长日后要宣讲朝廷的法度,大字不识那就只能去当亭长手下面的兵丁了。
“我会从府里派一群仆人出去,教导他们学字。”若是将军的后代自然是会写字的,其余人不一定了。
“大公子仁善。”
“……”宇文霁已经习惯于听见这句话就如听见人骂他了。
待将军们都走了,宇文霁坐下来,写了一页字。写完之后,吕墨襟站在旁边看,越看神色越古怪,因为,宇文霁写的,是《千字文》。
宇文霁《百家姓》就记得前边十几个姓,《三字经》只记得零零散散一些句子,但《千字文》是现代父母亲自启蒙的,他还是余霁时,心情不好就背它,睡不着也背它,到如今也依旧记得死死的。
默写完后,他站了起来,让吕墨襟坐下:“你之前为我献策,但我却无法奖励你,就拿这个当奖励吧。”
吕墨襟看了看《千字文》,又看了看宇文霁,这位大公子不善文事,再怎么努力,于吟诗作赋上都缺根筋,武烈太子一脉都这样,当年武烈太子还被世家子嘲笑是泥腿子,只会打仗算不得英雄。
宇文霁从头到尾写下来没有任何停顿和更改,这是默写,绝不是创作。而他俩朝夕相处,他可没见过这位构思过任何东西。
“你真是……”天降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大趾:我就当这一回文抄公,[爆哭]好吧,我说实话,我就记着这个和举头望明月了[爆哭][爆哭][爆哭]
第32章 制皮匠人
宇文霁的手比在唇边“嘘”了一声:“我确实是抄的, 但我相信,对你来说,这个小东西, 日后只是你生命的点缀。而且,文名对你有好处。”
“谢主公。”
挺严肃的一件事儿,怎么他一个称呼就让情况变得搞笑起来了呢。
“从府里选仆的事情, 就交给你了。”
将《千字文》交给了吕墨襟, 宇文霁终于有时间回内宅了。他先去见了母亲,他第一次看见母亲在院子里练棍,棍棒挥舞间凛冽的风声,让宇文霁牙疼——总觉得母亲是想打他。
崔王妃杵着棍子立在当场,对宇文霁摆了摆手, 赶苍蝇一样把好大儿赶走了。
宇文霁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素合又在院子门口站着等他。
“你们都下去, 素合留下。”
素合有点意外, 宇文霁则复杂地看向素合。
他一直都没有仔细瞧过侍女们, 无论是在他这里侍奉的众人, 又或者是母亲那里侍奉的。
最初他担心自己的态度会出现问题——对她们过于客气。现代可没有仆人, 只有阿姨, 崔小熊也算是让他明白了世人对仆人的态度。熊爹和母亲都很好, 可他们也是这个时代的肉食者。同时, 他的母亲可能就在这群女性当中, 他担心自己会让对方误会,带来情绪波动。后来这就成了一种习惯。
素合的手攥紧,她已经意识到了宇文霁应该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宇文霁走到了她的面前,轻轻叫了一声:“娘。”
即便有所准备,素合的表情还是同时被狂喜与惊恐扭曲着占据, 她的口中发出破碎错乱的声音:“不、我、呃。”手臂抬起,无法自控地抓住了宇文霁的肩膀。
“娘。”宇文霁抬起手臂,搂住了她。
素合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咬出了血,方才混着鲜血哀泣道:“我的儿……我的儿……”
一直在他身边,悉心照顾着他,关心他的女性,是他的生母。其实早该想到的,他搬出来的时候,母亲过于放心了。她笃定了素合会将他照顾得很好。
一场痛哭,素合放开了宇文霁,她摸着宇文霁的脸,神情里有着前所未有的满足:“大公子,素合一直在这儿,有什么事,您尽可以吩咐。”想想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加了一句,“奴无意得大王的位份。”
“……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