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已够了。够了。”素合笑了起来,甚至这一笑便有些停不住,她以衣袖遮掩住了口鼻,过了一会儿方才恢复了无表情,“这样就很好了。”
生活继续。
宇文霁也继续着他疯狂的学习,军事、行政,武艺。
亭长制度在逐步推行下去,它叫亭长,却有着比过去多得多的职能。宇文霁常常会带着兵去辰丰周围的亭长处查看他们的情况,以他们为模版,进行不断的改进。
结果这个亭长,让他们发现了另外一个用处——越界用兵。
因为亭长是侦缉捕盗、安定地方的,他手下的人,算是武装力量,可不能说是军队,他们偶尔越界去捕盗、猎杀食人猛兽,或者寻找在森林中丢失的乡民,都是很正常的。
宇文霁分出了几支人数在两百到五百人之间的队伍,让他们打着各地亭长的幌子,去周边三州捞人。
崔家十分有分寸地收缩了,敬献给了宇文霁大量的土地,且放出了大量奴仆。方家试探地想帮宇文霁“分忧”管理土地,派出去接手的方家人让当地的亭长带着人暴揍一通。事情结束后,两边都当这件事没发生。
但是,宇文霁还真缺人口,而获得人口的最好方法,就是从周围三州搜刮。
三州的乱民,其实偶尔也有跑过来的。但这年头野外混乱,某些林子里甚至还有野人(现代刚建国时还从深山老林里挖出过几个原始部落呢)。寻常百姓前半生都未曾离开过出生的村庄,一旦被盗匪裹挟,人生地不熟,只能跟着周围的人走,多数人不是不想跑,是跑不了。
每次有盗匪跑到丕州境内搜刮钱财百姓,是会搜刮走一些,但往往也会再落下一些,偶尔也会有胆大的流民结伙跑进丕州境内。
宇文霁这些“亭长”小分队,还真带回来不少百姓。甚至按照其中一队的马蜂说的,他们夜里睡觉前,明明清点好了人数,一觉醒来,收拢的流民竟然多了两百多人。
他带回来的流民最多,宇文霁先给了他原本说好的赏赐,一柄锋利的小刀。马蜂拿着刀傻笑的时候,宇文霁道:“十军棍。”
马蜂瞬间惊了:“大公子?!”
“夜里守卫懈怠,人家这是来投奔你的,若是要杀你的呢?”
马蜂垂头:“是!”下去领罚了。
宇文霁却把他那队两百多人的流民头头叫来了,流民已被安置了下去,两日后,宇文霁才见到这个人——杨三怀,一个面目普通的瘦长男人。
“识字吗?”
杨三怀摇了摇头。
“在夜里引人潜入马蜂的营中,你手下流民皆领命行事,未曾被马蜂察觉分毫,足见你善治人。不安安稳稳选白天,也说明你就是故意要来个一鸣惊人的。去当个什长吧。”宇文霁又道,“军中如今有识字班,记得去报名。”
“是!愿为主公效死!”
“嗯。”感谢墨墨给他的脱敏,宇文霁虽然还是想笑,但已经能充分忍住了。
杨三怀离开时,恰好跟吕墨襟走了个对头,他本来看吕墨襟举着个托盘,上面堆了高高的竹简文书,便要上前帮忙的,可凑上前看见他的脸,吓了一跳,赶紧缩了回来。
他误认为吕墨襟是女扮男装的侍女了。
吕墨襟就看他匆匆忙忙行礼后,面红耳赤地跑了。
“刚来的人便是杨三怀?”他进门,把托盘上的文书加入到宇文霁的公文堆里——亭长们的事务,各地新赴任官员的事务,亭长和官员们的矛盾,拍马屁的请安,以及新收拢来的民众的安置。
事多,繁琐。
但目前没人能帮宇文霁,也不能有人帮,这是他掌权的初期,他得自己撑下来。其他人,如吕墨襟,最多给他做点分类。比如如今这些公文里边,都夹了一支小竹简,上面写着大概内容。
“对。他怎么了?”
“以为我是侍女,把他吓着了。”对被误会,吕墨襟并无懊恼忧愤之意,他确实就长这样,不过这几日他已经有些哑嗓了,待过几年,就不会被误会了,“我见他临走时,神色间有几分贪意。别误会,他并非.精.虫上脑之人,只是野心勃勃罢了。”
“唉……”宇文霁叹了一声,明白了,杨三怀贪的,不是“侍女”的美色,而是能够拥有如此美色的权柄,“但我还是得用他。野心不野心的……现在都给我搬砖。”
“搬砖?这话倒是没错。”吕墨襟笑了起来,晃了晃手里的空托盘,“我可不是天天与你搬砖吗?”
“工匠来了?”宇文霁打开一份公文。
“是。”
宇文霁前些日子让庄子上送点制皮匠人过来,不要最精的那一批,就要中等的,来十几个人便够了,他要造纸。这也算是种田人必点的技术点之一了。
如今的麻纸,是纺织出来的,其实就是麻布,跟后世的造纸没什么关联,且丕州的麻纸匠人都在崔家。没必要继续割崔家的肉了,等让他们养一养。
宇文霁能想到的,目前的匠人与造纸技术最近的,就是硝制皮革的制皮匠人了。
硝制皮革可是辛苦活,带头的匠人刘十二驼着背,头发全白,眼睛上蒙着一层白,可公文上写着的,他才三十二。
他们的身上都有一股浓郁的恶臭味道,即使还夹着明显的香料味,也难以遮掩住,反而形成了一种怪异的味道。
宇文霁开门见山,道:“我前些日子外出,于河边饮马,却见河边的石上,有些干涸的硬壳。”
宇文霁拿出了一个小木盒,从盒子里取出的东西,就是晒干了的深色硬壳。
木盒被侍从拿下去,给众工匠传看。
“我寻到上游,原来此地产麻,村人于上游熬煮麻线,上游飘下来的麻浆干涸之后便是此物。你们可否将此物制得更薄,更大?”宇文霁拿起一卷竹简,给他们比了个大小,“一年无所获,你们就从哪来回哪去。一年造出来了,奖土地。一年有所进展……视进展不等,奖励银钱、财货。”
刘十二与众匠人匍匐在地,刘十二一咬牙,大着胆子问:“大公子,若我等可于半年内有所获,可否……可否除了我等子嗣的匠籍?就、就只一个便可。”
他的声音极其嘶哑,吐字间能听见粗重的喉音,这是长期硝制皮革,把嗓子烧坏了,肺也出了毛病。
他们都是平王府的奴仆,他们要的,是不做奴仆里的匠人,但还是奴仆。
高手匠人,在大家族里生活得堪比小家族家长,可其余中下层匠人,即便是在平王府这种对待奴仆算得上宽厚的人家,依旧如活在炼狱中。
“可。”
方才听说土地也只是有瞬间振奋的匠人们,这下子发出了欢呼,一起匍匐在地。
第33章 岐阳的平王和家里的母子
匠人们被带去了早被安排好的地方, 宇文霁走下桌椅,站到了屋外,他看着岐阳的方向——熊爹到岐阳了吗?三州乱局的消息到岐阳了吗?岐阳的朝堂, 有反应了吗?
看似安稳收拢丕州局势的宇文霁,其实心里早已焦躁成了一团乱麻。
可是太慢了,太慢了!
岐阳
三州乱局的消息毕竟是紧要军情, 还是比宇文良早一步进京的。陆道子的“天兵天将”所到之处, 杀尽世家的行为,确实引来了世家的震怒,但是,到底是由岐阳派出将领前往镇压叛乱,还是直接任命地方军队的问题, 没能在朝堂上达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