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辔县当地,有个小商人贪财,犹豫了两天跑去了尚粮郡告密。
结果他这个报讯的,却被刘家的家主一刀结果了性命。
“见我儿受害却不理,又以我儿性命攀附我刘家,此等小人,该杀!”杀人的剑上血还未干,骂完了报讯人,刘家家主扔了剑,忽然就起身不能,这才有了被架到孙家二人面前的情况。
孙家两人面上在安慰,心里却大骂不止。还没等他们劝住这位刘家的家主,其余世家的人听到消息也来了。一些年轻人的脸上颇有几分后怕,刘家那位本来也邀请了他们的,可因为各种原因,他们没应,反而捡了一条命。
可此时自然都是声援刘家,年轻人们也只将愤怒挂在脸上,说自己也该同去,说不定就能护住那几位朋友了。
长者们自然是公推孙家向平王要个公道的,但孙惊蛰看了一眼,王家、赵家的人都没来(不只是主事人没来,小辈和家仆都不见)。这两家到了栖州后,也是最老实的,就安安静静的,表示外边稍微平静下来,他们就走。
任由鸣蝉先生如何自认权谋高深,此时此刻,他脑袋瓜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与孙不良对视一眼,两人先将各家的主事人(不一定是家主)召集了起来,大家聚在了厅里,喝一口茶,冷静冷静,再来具体说这事儿怎么办。
孙家兄弟很确定,即便是嚎哭得近乎昏厥的刘家主,也没有拼命的心思,他嘴巴里高喊的口号完全可以忽略掉。
人已经死了,坏事变不了好事,至少不能让人白死。
大家都十分有序地坐下喝茶,失了儿孙的那几个也渐渐收了泪水,冷静下来,大家果然都是体面人。
孙不良问:“如此惨事,定要让平王给个交代,诸公以为如何?”
翻译:行了,大家都说说,要提什么赔偿条件吧。
众人便开始了按序发言:那官府上下的人都要杀了赔罪、要把孩子们的尸首挖出来好好放进棺木里、要粮食、要派兵送他们各自归家。
在众世家看来,他们的这点要求,已经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了。要是过去,就得让平王父子亲自去将孩子们的尸首请出来,再亲自为他们清理,着衣。还是亲自,给孩子们抬棺,挖坟。
一个乡下诸侯王,还有杂胡血统,是什么东西?
孙不良听罢,面无表情道:“诸位可写一封陈情书,我可代为送交辰丰。”
孙家不沾手。
便有一人道:“大家还可商量。”
翻译:您别着急,咱们慢慢讨价还价呗。
孙不良叹气,刚想点头,刘家主站起来道:“孙公此言,未免太过让人心寒。”
孙不良皱眉,他旁边一个侍奉茶水的年轻孙家子弟忽然道:“你们怕了宇文鲜的刀,却不怕宇文霁的铁骨朵吗?小平王可是个三岁就能杀伴读取乐的霸王!”
孙不良呵斥一声:“季谦!”
孙季谦对着孙不良拱了拱手:“孙儿妄言了。诸位长辈,小子失礼了。”他跪下给众人赔罪,便退了下去。
他一走,厅内就静了下来。
孙家兄弟对这位小辈其实是很满意的,刘家主不是东西,就是硬抬他们。这些话他们不好说,可小辈一时激愤,怎么说都成。
世家们的心情也是很复杂的。
世家一直都有一种傲慢,从戾宗时开始,大景的政权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掌握在他们的手里,正是他们的忠诚与勤于职守,才让这个国家维持了稳定和繁荣。直到宇文厚引诸王入岐阳,打破了这种平衡。又到宇文鲜,比之戾宗有过之而无不及。
都是宇文家的错,他们若不夺权,何至于数年间大景局势便就此崩乱?
对宇文家,对大景依旧忠诚的世家也还是有的。但多数世家的认知,早已从我世家与宇文家共治天下,变成了宇文家靠我世家治天下。
所以,他们面对宗室时,会不自觉地傲慢起来。平王这种长期处于权力之外的藩王,更是让他们看不上。
宇文鲜其实不是真疯子,但他这回为什么这么干?因为他入岐阳后,朝臣先是上书请他更多地给各地刺史放权,这一点宇文鲜答应了。但第二天,朝臣又上书“恢复祖宗旧制”——周的祖宗,让他分封,封的还不是诸王,是世家。
翻译:先周能有八百年国运,都靠了分封制,后头的朝代都不分封,国运一个比一个短,我大景要救国,就要分封。
宇文鲜大怒,当朝就杀了提议的大臣。
最先跑出岐阳的,就是带头那位大臣的家族。其余参与的世家见此情景,担心自己是下一个,这才开始大量外逃,宇文鲜也就大开杀戒。
这件事是全员恶人,但倒霉的,却是岐阳百姓,以及世家里懵懂无知的外围人员。
可在世家看来,就是他们为大景考虑的正经提议,不但被无视,还惨遭杀戮,认为宇文家果然都是疯子。
这位小平王宇文霁是能讲理的正常人吗?他上次去岐阳,可是莫名其妙把老平王毁尸之仇按在了王巾脑袋上,王巾死状有多惨,世家也都听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大趾呢?
大趾:[星星眼]在路上!
第79章 小平王到了
想起王巾的死状, 很多人就冷静下来了。
开始向着那些死了儿孙的家主做眼色,尤其对刘家主做眼色。
刘家主眼珠转了转,他此举不过是裹挟众人罢了——他自然知道宇文霁不好惹, 但宇文霁不是宇文鲜,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宇文鲜闹成那样,岐阳还依旧有世家官员在, 有朝廷在。宇文霁不行, 他哪儿敢把世家都杀了?他真这么闹,连寒门都不会搭理他。
至于其他人,则是认为有利可图,不认为是被他裹挟,而是借题发挥罢了。
可从岐阳一朝又一朝活到现在, 都是老狐狸,这点小伎俩谁看不清。现在宇文霁的可怕被提出来了, 他可能存在的危险, 已经高出了可能带来的利益, 就得让刘家主别这么贪了。
“确实是刘公太过了。咱们初到栖州, 孙公便叮嘱过, 不要去丕州招惹。你家的孩子不晓事, 不但跑去杀人, 还冲击官府, 怪得了谁?”有人开口了。
——这个孙公是孙峥, 留在岐阳担任丞相,支撑朝廷,出自另外一家姓孙的世家。
世家忽然就公道起来了,众人都劝,让死了人的那几家, 好好地去把孩子们的遗体接回来就算了,别折腾其他有的没的了。
但刘家那边也有人,稍稍让步可以,没道理直接一退到底吧?至少要让宇文霁来赔罪,还得杀了那个县令,更要赔偿粮食和马匹。
最后这事儿就闹得不欢而散。
可是刘家那一边的众人,又没胆子自己去辰丰找宇文霁,甚至没胆子去辔县,只是天天来寻孙家兄弟闹腾。
就这么闹到了第五天,突然有个孙家的家仆一身风尘,骑着马直冲到了孙家大宅的门口,他从马上跌了下来,被门口的家仆扶住后,嘶哑着嗓子道:“小、小平王带兵、带兵来了!”
一句话,炸了马蜂窝。
世家们是没有统一指挥的,一听小平王到了,有的径直来到孙家大宅,要与孙家兄弟商议;有的赶紧穿上铠甲带上男丁与家仆,准备死战到底;有的立刻让家仆套马,整理细软和粮食,赶紧逃跑;还有的……开始杀妻妾儿女。
还是王艾(正是前丞相,王皇后的父亲)站了出来,稳定了众人的人心。
“若宇文霁有杀人之心,如今我等已皆为鱼肉了。那家仆根本无法完好着来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