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与薄情(107)

2025-10-09 评论

    “他们已经进去了。”
    安东没有回答,她甚至没听到他的呼吸声。听筒里只传来电钻那令人厌烦、撕裂神经的声音。
    难道他听见了什么,从电话旁走开了?躲在门旁,等待向潜入住宅的侦缉人员开枪。侦缉人员有两个,他一个人,不过他的位置有利……
    “安东!安东!回答我。安东,你怎么了?”娜斯佳继续呼唤,脑子里想象着他的房间和那扇通前厅的门。她觉得她仿佛看见他站在这扇门后,两名侦缉人员从另一面接近这扇门,完全看谁先开枪,谁射得更准了。
    “安东!安东!”
    “喂!”一个不熟悉的声音回答道,“是卡缅斯卡娅吗?”
    “是的。”
    “我是斯特雷金大尉。”
    “是维佳吗?那里情况怎么样?”
    “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
    “他死了。”
    “我的天!你肯定?也许,他是失去了知觉?”
    “摸不到脉搏了,瞳孔对光线也没有反应。即便是临床死亡,也等不到送医院了。”
    “那拉里莎呢?”
    “好像还活着,一大滩血……”
    “维佳……”
    “什么?”
    “是开枪自杀的吗?”
    “不是。但他是准备开枪自杀的,手里握着枪。大概是心脏承受不了,你转告一下,叫他们命令关掉电钻。真能叫人发疯。就是健全的人,神经也受不了,别说……”
    娜斯佳慢慢放下了话筒。这只话筒她攥在手里差不多有两个小时了,奇怪,塑料竟然没粘住手掌。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她轻声叹了口气,靠到椅背上,后脑勺抵着墙壁闭上眼睛,“一切都结束了。”
    站在她对面的戈尔杰耶夫拿过一把椅子,骑坐在上面。
    “娜斯佳,我了解你,所以我事先警告你,不许你后悔,你已经尽了全力,做了能做的一切,甚至还要多。除了你,别人谁也不能让他在电话旁待这么长时间。他毕竟没有开枪自杀,要不是心脏有病,小伙子们会抓住他的。你是个聪明人,孩子,你做的一切都很对。没办法呀,他没那个命。”
    “他没那个命。”娜斯佳像回声似的应了一声。
    她一回到家,马上就躺到床上。廖沙打算问她一件什么事,但她没有气力,也不想说话。
    “明天吧,廖沙,明天再说,”她喃喃地说,转过身去面对着墙壁,蜷作一团,“我需要安静安静。”
    第二天,她刚醒来便往办公室打电话,询问拉里莎的情况。可惜,拉里莎没能抢救过来,她失血过多。

    时值7月,天气预报说将有40度高温。预报看来似乎是得到了证实。家里住着瘫痪病人的那股子浓重的疾病气味本来就已经令人透不过气来了。
    瓦列里-图尔宾的生活骤然变化已有一个半月了。女医生说得不错,他的确开始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方式。倒便器、跑药房找药、洗脏床单、给母亲熬粥、用擦成细丝的蔬菜煮汤好让母亲容易下咽。夜里他才赶写学位论文,因为母亲总是呻吟,在周围一片寂静无声的深夜里,这呻吟声显得特别响,使他无法入睡。现在每天下午4点钟以后他可以睡一会儿,这时周围的大街上、邻居们家里的喧闹声形成一种令他习以为常的环境,在这种环境里,瘫痪母亲的呻吟声几乎听不见。
    他偶尔给卡佳-戈洛瓦诺娃打个电话。卡佳上个星期告诉他,说埃利娅要嫁给马拉特了,过两个月他们全家就要去美国了。图尔宾只感觉很惊奇,他听到这消息,心里竟然一点儿也不难过。现在他跟这一切已经很疏远,很远很远……
    门铃响的时候,他正在晾晒几条洗好的床单。门口站着一个早已失去人的模样,牙齿掉了一半,看了就令人厌恶的枯瘦男子。
    “您找谁?”图尔宾问道,两只湿手像女人那样在围裙上擦着。
    “儿子你好,”牙齿零零落落的家伙说道,一股酒气和消化不良的难闻气味朝瓦列里迎面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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