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忙的一天即将结束,可是阿纳斯塔西娅-卡缅斯卡娅面前的文件、记录和统计表格仍堆积如山,一时理不出头绪来。不过,一定得清理好,因为今天是她婚假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也是她处女生涯的最后一天。明天,5月13日,星期六,她就要嫁人了。
三个月前,她和阿列克谢-奇斯佳科夫去婚姻登记处递交了申请书,从那时起同事们就没完没了地跟她开玩笑。大家都知道,娜斯佳很快就满35周岁了,她和奇斯佳科夫从中学九年级起就相识了,这些年来一直形影不离。大家还知道,娜斯佳本不想出嫁,她对居家过日子并不感兴趣。因此,她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在熟人和同事中引起了阵阵反响,挖苦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令她十分尴尬。有人甚至用疑惑的目光打量她那瘦削的身躯,搜寻妊娠的迹象;还有人断言,奇斯佳科夫收到了去斯坦福大学工作的邀请信,她是想当个教授夫人出国去享受一下安定的生活,准是这个诱人的前景促使挪斯佳突然迈出了这一步。还有一些人风闻娜斯佳陷入了某种复杂的境遇,编造出一些奇谈怪论。
虽说传言无奇不有,可娜斯佳的熟人们在表面上对她仍一如既往,时不时地同她开几句玩笑,但对她的嫁人都明确表示赞许。总之,她是该到变得老成持重,跟大家一样的年龄了。
今天,5月12日,举行婚礼的前夕,大家更是毫无顾忌。每20分钟里,就有一个人打电话来,或是闯进她的办公室,开上几句荒唐的玩笑。就连那位一向板着脸、以严肃著称的伊戈尔-列斯尼科夫在团邀她吃饭而遭到礼貌的谢绝后,也挖苦地说:
“当然啦,今天你饿瘪肚子也没事。明天你家里就有个专职厨师了。”
娜斯佳并不生气,因为她心里清楚伊戈尔指的是什么。除工作以外,她什么都懒得去做,这几乎成了一种病态。的确,她不会做饭,不喜欢逛商店,为了少洗脏碗碟,吃饭尽量只用几样简单的餐具。可她未来的丈夫廖沙,不仅在数学上是个天才,在厨房里也是个能手。自从娜斯佳的父母把自己那套大房子换成两套小的,和成年的女儿分开住以来,廖沙就包揽了家务,并且关照她的健康,一周至少来做一次饭。因为要是他不来,娜斯佳一天三顿就只喝浓咖啡,吃夹肉面包。
令娜斯佳感到非常惊讶的是,她出嫁的消息还不仅仅是传到了她朋友们的耳朵里。其实,有很多人知道这件事,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而她没料到的是,对此事感兴趣的,除了早就熟悉她的人以外,还有一些人。看来她是有所疏忽了。几天前,她到市检察院去找侦查员奥利尚斯基,在他的办公室碰到一个人,此人的案子是她几个月前经手侦破的,现正在隔离审讯。
“我真不走运,”那个人奸笑了一下说,“要是拖到5月,您就不会在那里抓到我了。”
“那是为什么?”娜斯佳很感兴趣地问,“您能躲到哪里去?”
“我哪儿也不用躲,只是到时候您就出嫁了。”这个将被处以极刑的家伙解释说。
“那又怎么样?”
“没什么。出嫁后,您就顾不上我了。我犯的这档子事,只有老处女才会咬住不放,因为她们通常对所有的男人都恨之入骨。而已婚女人,脑子里想着别的事儿,她们已经不是正儿八经干活的人了。她们只是得过且过,到时领工资罢了。可以说,这次算我倒了霉。”
一回到彼得罗夫卡大街①,娜斯佳便把这个奇遇讲给处长戈尔杰耶夫上校听。
①莫斯科民警刑事侦查局所在地——译者注
“这不,”他兴高采烈地大声说,“我跟你说什么来着?”
“您对我说过什么?”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什么使上校如此兴奋。
“我对你说过,当个侦探最厉害的武器莫过于名气了。不是会开枪射击,不是腿跑得快,不是扎上黑腰带去徒手格斗,而是要威名远震。你在我手下只是个文文静静的姑娘,一个小人物,默默无闻,坐在办公室里为我起草分析报告。是这样吧?可你看,我们的刑事犯却在议论你。这说明,他们对你很感兴趣,也就是说,你对他们是个威胁。既然他们自己都承认这一点,可见这是最公正的评价。娜斯佳,你要记住,如果一个侦探在罪犯中没点儿名气,那就糟了。因为,既然他们没听说过你,就不会对你感兴趣。而既然不感兴趣,就不会怕你。因此,罪犯跟这类侦探打交道时,是根本不会留下任何印象的。你弄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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