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该好了吧?”家康道,“好,茶阿,和客人谈话就到这里。好生招待她们,莫忘了备些时令土产。”
“是。请多多关照。”四个老女人感激地一齐跪拜下去。
青木一重也忙学着她们拜倒在地。就在这时,家康忽然说了一句:“右府的使者请稍待。”
目送着老女人们离去,青木一重望向家康,一瞬,后背上顿生一股寒气。家康已不再有方才那孩童般的眼神,他已成了目光锐利、欲腾空而起的雄鹰。
“一重。”
“大人。”
“女人的事了结了。那么,说说男子的事吧。”
“是。”
“不论何事,总喜驱使女人去做,这是大坂的一个坏毛病。此前大坂用过同样的手段,我特意分别接见。本来,我是想,若是让人说我欺负女人,就不体面了,可是总如此,却不好。所以,今日我才教给你当如何对待女人。你是男儿,又是右府使者,在这关键时刻,绝非只是简单地来问候。右府究竟有什么密令,还是重臣又有了什么决定?关东的风可是很猛啊,你先想好再说话。”说完,家康趴在扶几上,嘴巴紧闭。
青木一重慌忙端正坐姿——大御所真是个难缠的老头子,方才还是一副怏怏欲睡的样子,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只猛禽。
“多谢赐教。”一重的斗志被鼓了起来,有些不服气道,“在下此次来,并非右府所派。”
“这么说,你是重臣的使者了?”
“正是。现在,京坂一带频频风传,关东大军就要打过去。”
“那又怎样?”
“这……因此大野修理大人吩咐在下,要亲自面见大人,报告民心动摇诸况,然后询问:如何才能消除这种不安?”
“难道治长无安抚民心的办法?”
“是。无论大坂如何辛苦,关东不遵守约定,只是起劲地填埋城濠,不断行无礼之事。长此以往,百姓自然难以安抚。大野大人便是让在下来询问大人,对此纷乱,大御所有何良方?”青木一重昂然地诘责起来。
其实,治长的原话并非如此激昂,只是让青木低调打探家康的心思,青木明显背离了治长的初衷。
家康忽然压低声音:“一重,说得好!”
“哦?”
“我全明白了。那么,我就——答复你。听着,修理大人似乎误以为,填埋城濠的事并非德川家康的意思,其实,那正是我的意思。你先把这好生记在心里。”
“哦?”
“我始终希望,让丰臣氏存续下去,千秋万代。但要实现愿望,大坂城本身就成了最大的障碍,因世人都以为它固若金汤。”
“……”
“人以财死,鸟为食亡,执著于衣裳的女人,会为衣裳背弃纲常。但丰臣氏若想永远存续下去,绝不能执著于大坂城。”
“……”
“此外,你方才说民心动摇,无法安抚。民心不安,绝非源于埋填城壕。对此心怀不满,吵吵闹闹的,另有其人,关东看到乱将再起,怎能坐视不理?骚乱之源,非在江户,而在大坂。你明白吗?”言罢,家康紧盯一重。
青木一重无法平静,他一度苍白的脸颊,变得热辣辣的。世人皆言家康公城府若海,如今看来,果然不假。青木一旦生出这样的心绪,家康所言便乃强词夺理。青木甚至以为,在江户看来,丰臣氏已无再居固若金汤的大坂城的资格,他把家康的话当成了无法接受的侮辱,以为家康所云,女人为衣裳而背弃纲常之说,乃是对淀夫人的讥讽。大坂城乃是淀夫人衣裳之说,世间多有非议。自从去冬讲和以来,秀赖就变得畏缩保守,淀夫人却事事插手。
“这么说,大御所老早就欲填平所有城濠?人们一旦骚乱,就当刀兵以向?这便是大人的初衷?”
家康吃了一惊,同时深感愤怒与失望。“一重,你真是无畏之人啊!”
“是。在下从踏出大坂,就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此非生死的问题。若想安抚民心,手段并非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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