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看,便是彻底荡平大坂城!”
家康怒起:“荡平城池并非不是手段!唉!城濠没了,城墙没了,如此一来,战事也就没了,所以啊,百姓也就不必慌乱了。”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亦只能苦笑,“但,若把丰臣氏和城池一起荡平,却非家康本意。我的意思,乃是宁可踏平城池,也不可令丰臣氏败亡。你想过这些吗?”
“未想过!”一重断然答道。他想,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妥协——一我也有自尊,既然把性命都豁出去了,还有何可惧?
两厢之意,已是愈去愈远。
一重愤怒地瞪大眼睛,“大人的话,在下会原封不动转与修理大人。岂止总城濠,大人怕从一开始就想连城铲平!”
当一重平静下来时,发现家康已然恢复了那怅然若失的老人面容,也不再听他言语。片刻,家康怃然对一旁的侍女道:“传永井直胜来,招待大坂使者,然后打发他回去。”
此时的一重,竟生起大获全胜的感觉,便昂首挺胸去了。
家康把青木一重打发出去,甚至连回赠一柄短刀都觉得可惜——如此大坂!如此不识时务!战事已难避免。沉重之感压在心头,他连话都懒得说了。
青木一重刚退下去不久,板仓胜重再次送来急报,说京都的流言已铺天盖地。真是雪上加霜!此前还只是说关东的大军可能卷土重来,此次却完全颠倒过来,说大坂军队马上就要攻入京都,大开杀戒。胜重极力辟谣,以定人心。可流言越传越凶,惊恐万状的百姓纷纷逃遁到了鞍马和爱宕诸山,为防万一,把财物寄存于御所或公卿府邸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家康觉得,胜重的消息必有几分夸张。但亦可看出,板仓胜重与将军秀忠想法一致,他们总想说动家康同意出兵。
可到了第二日,胜重之子板仓重昌竟神色慌张飞马赶来。
此时,大坂的老女人们已经心满意足向名古屋而去,青木一重也已离开了德愿寺。
“大人,一旦决断迟缓,后果将不堪设想。”板仓重昌一见到家康就急道,“进攻大坂的决断暂且不说,守卫京都一事,却是一刻也不能拖延,请速速安排。家父建议,寻常将领怕弹压不住,希望请本多忠政大人率领强兵,即刻进京护卫。”家康厉声斥责道:“慌个甚!关于战争形势,我比谁都清楚。必要的话,本多、酒井、藤堂与井伊,我自会毫不犹豫派将出去。可事情总要有依据,幕府怎可兴无名之师?你说,为何必须派本多去?”
重昌脸红了,“请大人见谅。因有知情者报,说大坂不仅要袭击二条城和伏见城,烧毁京都市街,还欲包围皇宫,挟天子以令诸侯……”
“要把皇室卷入战事?”家康惊讶得几不能呼吸,他想起了刚才还在此处昂然声称把性命都豁出去的青木一重。难道真已到这种地步?
家康叹息连连,久久无语。
又过了一日,土井利胜也神色大变从江户赶来。
两三日后,家康决定再度兴兵。
世上再无比不知战事为何物之人,更让人动怒的了。就在德川家康下定决心再次兴兵时,京都又有人前来告急。一为伊达政宗,一为从大坂逃出的信长公之子织田常真。二人齐声道,始时只是在浪人间燃烧的火焰,现在已经席卷了丰臣旧臣。目下,知战之苦者正在逐渐减少,清醒的浪人也越来越少,更多的是那些铤而走险的年轻之人,狂妄地叫嚣道:“不成功,便成仁!”
对此,织田常真评道:“在丰臣氏,我也算个人物,若是为了丰臣氏的存续,看在与已故太阁的交情上,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可若是与那些叫嚣与城同归于尽的浪人同流合污,却没这个道理。”
伊达政宗则说得更加冷酷无情:“大御所与太阁的为人差别已甚是明显。太阁家臣贫困之极,大坂城绝非穷苦之人可堂皇而居之地。”
家康对二人大是不快。可现在说什么都已无用。织田常真缺乏远见,鼠目寸光,和大坂城内的浪人无甚两样。家康把已成为空宅的大久保长安的宅邸送给常真,让他临时居于骏府。看着面露喜色、连声道谢的常真,家康不禁想起早前的今川氏真。曾让他吃尽了苦头的今川义元,以及逼迫信康切腹自尽的信长公,其后人最终却都不得不寻上门来,求得庇护,真是有趣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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