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狂人(9)

2025-10-09 评论

    “我先保持沉默,沉默得执拗而顽固。我感到,她隔着面纱盯着我,目不转睛,带着挑战的神气,想逼我说话。可是我并不那么轻易就屈服。我开始说话,可是……说得拐弯抹角……我无意识地也模仿起她那种喋喋不休、漫不经心的口气。我假装不明白她的意思,因为——我不知道,您是否能够体会这点——我要逼得她把态度放明朗点,我不愿意自己凑上去,而是要……人家来央求我……尤其要她来求我,因为她是这样的专横偶做……因为我知道,就是女人的这种骄矜傲慢、冷若冰霜的态度使我觉得自愧不如,低她们一头。
    “于是我信口胡诌,说这不是什么严重的病,这种昏厥是妇女正常的生活现象,非但不是什么坏事,相反,它几乎还保证健康发育。我广为引证医学杂志上登载的病例……我一个劲他说啊说啊,随随便便,轻描淡写,始终把她的情况看成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一桩……
    我一直等着她来打断我的话头。我知道,我这么说她是受不了的。
    “果然她插嘴了,口气很尖利,还做了个手势,仿佛要把这些安慰人的空话全都抹掉似的。
    “‘大夫,使我不安的不是这个。在我生我儿子的那会儿,我的身体比较好……可是现在我的身体不是那么al1right……我的心脏有病…
    “‘啊,心脏有病,’我重复了一遍,假装焦虑不安的样子,‘那我得马上检查一下。’我动了一下,像是想站起来去取听诊器似的。
    “可是她马上就插嘴了。她的声音现在又尖利又坚决——就像在下命令。
    “‘我的心脏有病,大夫,我必须请您相信我跟您说的话。我不愿意进行体格检查浪费许多时间——我认为,您可以对我表示更大的信任。我至少已经向您表示了足够的信任。’
    “现在战斗打响了,这是公开的挑战。我接受了她的挑战。
    “‘信任的前提是坦率,无保留的坦率。请您把话说清楚,我是个大夫。首先请您把面纱摘了,坐下来,别去摸那些书,别绕圈子。没有人戴着面纱去瞧病的。
    “她盯着我,身体挺得笔直,神情高傲。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坐下来,撩起面纱。我看见了一张脸,就像我所害怕的那样,是张看不透的脸,表情严峻,不露声色,具有一种不受年龄影响的美,长着一双灰色的英国人的眼睛,看上去异常平静,实际上在这双眼睛背后可以想象出各式各样热烈的情欲。这张嘴唇极薄、抿得很紧的嘴,如果自己不愿意说,是不会泄露任何秘密的。我们互相盯着看了一分钟之久——她的眼睛里既含有命令,同时又含有询问的神气,一种冷酷的、钢铁般的残忍的表情,我忍受不住,情不自禁地把眼光移到旁边。
    “她用手指的关节轻轻地敲着桌子。这么说她也心烦意乱。然后她突然很快他说道:‘大夫,您知道我找您干什么吗,还是说,您并不知道?’
    “‘我想我是知道的。可是让我们摊开来明说吧。您想结束您目前的状况……您要我使您摆脱昏厥和恶心,办法是……把病根彻底清除。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
    “就像刑斧坠落,咔嚓一响,这两个字吐了出来。
    “‘您是否也知道,这样的尝试是危险的……对我们双方都危险?
    “‘知道。”‘法律是不许我这样干的?’
    “‘有那么一些情况,非但不禁止这么干,反而还认为有必要这么干呢。’
    “‘可那是要有一份医生的诊断书的。’
    “‘您会找到这份诊断书的。您是医生。’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目光明亮,眼睛眨也不眨。这是一道命令,我这个软骨头浑身颤抖,对她的意志这种魔鬼似的专横跋扈暗自钦佩。可是我还在挣扎,我不愿意暴露出自己已经被踩得粉碎。——‘千万别让步得太快!多添点麻烦!逼得她来求你。’一种莫名的欲望在我心里一闪。
    “‘这事并不永远取决于大夫的主观意愿。可是我准备和医院里的一位同事……’
    “‘我不要您的同事……我是来找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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