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长不答。事实正如波太郎所言,冈崎人在这次出征中,定会为了确保领地安全,誓死拼杀。要制服那样的军队,不得不牺牲许多士兵的性命。
“问题不在竹千代,而在于治部大辅。进京时,将竹千代迎进来,无疑十分愚蠢;但损兵折将,也非明智之举。”波太郎说到这里,放眼向院中望去。“起风了。真凉爽。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看,那片绿叶,在风中多么柔软。阿古居城里住着竹千代的亲生母亲。刈谷的水野信元则是他的舅父。”
信长突然呵呵笑道:“我明白了。如此甚好。”
波太郎苦笑道:“找我来,就是为了此事?”
信长一脸严肃,摇了摇头,“真是本末倒置。找你来,是为了另一事。”
“说来听听。”
“进京的时候!”信长加重语气,“你的天文相上是如何表现的?”
“竹千代穷尽领内,然后以大将出阵,大概不会像野武士那样轻率出动吧。最早阳春三月,最迟五月……”
“那么,已是夏天了?”
“应该如此。”
“兵力呢?”
“多多益善。三万左右。”
“哦。”信长低吟一声。因为必须防备美浓从北面来袭,信长可用来抵挡今川的军队至多有三千。心知肚明的波太郎居然说兵力多多益善。
“怎么样?你是不是说依靠十分之一的兵力,就是吉法师也打不败今川之军?你也助一臂之力!这就是我找你来的目的。”
“呵呵!”波太郎笑了,声音纤细,“这又是强人所难。那么是出城决战,还是据城以待?”
“不知道!”信长答道,“不是说‘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我信长偏不如此。对方进攻,亦进攻;对方后退,我也高枕无忧。”他圆睁双眼,大声道:“你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波太郎的眼睛光芒闪烁。信长的决心和斗志是不可动摇的。
“如此说来,你是要堂堂正正与骏河、远江、三河三藩作对,而且认为还可高枕无忧?”
信长不屑地盯着大窗,抠着鼻孔。抠鼻孔的时候,必是信长洋洋得意之时。“所以我让你助我一臂之力。按照你的行事风格,绝不会帮助注定要失败的一方。”
“我并非不能帮你,若你能利用竹之内的兵法,已足以取胜。到此为止吧。天已阴了,天阴后,就是梅雨季节。我要回一趟刈谷,趁梅雨来临前,将战袍晒干。”竹之内留下谜一般的话语,悠然离去。他个性洒脱,几视信长如无物。
出现波太郎这样的人,也是乱世使然。土地今天被甲方占领,明天又为乙方所有,在这样一个时代,他们练就了顽强的生存能力。当新领主到来,他们凭借实力,渐渐和领主平起平坐。若说领主乃现世的权贵,他们则是幕后的豪强。此外,在这战争频繁的时代,为了不让敌人偷袭后方,领主们也要借助地方豪强,便对他们礼遇有加。
波太郎出去后,信长猛地站起,打开书房的窗户。他望着寂静无人的庭院,笑了,又突然坐下。“来人,叫前田又左和爱智十阿弥前来。”
未几,二人进得屋来。信长让这两个心爱的侍卫站在面前,仔细打量他们。一个是女人般貌美的年轻男子,另一个已经长大成人、体格健壮。
“义左,”信长开口对利家道,“十阿弥总叫你‘犬’,你不气愤?”
利家抬起头,严肃地看着信长。不错。才华横溢的爱智十阿弥认为利家反应迟钝,尽管利家已成人,他仍直呼其乳名,甚至称他为“犬”。利家气愤不过之时,也会回敬:“小聪明蛋!”但利家对于信长此时的问话迷惑不解。
“堂堂一武士,竟被乳臭未干的十阿弥称为‘犬’,你真不气愤吗?”
“当然气愤。”
“那么,今晚亥时,你到本城角楼外杀了十阿弥。拿出武士的勇气,不要手软。”
“啊?”利家吃了一惊,回头看着十阿际。十阿弥笑嘻嘻地晃着头,不言语。一股热血直冲利家脑门,他心下暗想:“这个浑蛋,又戏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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