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黑(142)

2025-10-09 评论

  西班牙人的慢性子和不可动摇的冷漠,让于连急得慌,时不时从嘴里不由自主地蹦出几个单音节的词来。
  “您愿意听我说吗?”唐-迭戈-比斯托斯严肃地对他说。
  “请原谅法国人的急性子,我洗耳恭听,”于连说。
  “德-费瓦克元帅夫人因此非常喜欢憎恨,她毫不留情地控告一些她从未见过的人,律师啦,写像科莱那样的歌词的穷文人啦,您知道吗?”
  “‘喜欢玛罗特
  是我的癖好……’”
  于连得把整首歌听完。西班牙人用法文唱得津津有味。
  这首绝妙的歌还从未被这么不耐烦地听过。唐-迭戈-比斯托斯唱完了歌,说:“元帅夫人让人把这首歌的作者解雇了:
  有一天情人在酒馆……”
  于连真害怕他又要唱下去。还好,他只是分析了歌词。这首歌确实亵渎宗教,有伤风化。
  “元帅夫人对这首歌发怒的时候,”唐-迭戈说,“我提醒她,她这种地位的女人根本就不应该读眼下出版的那些无聊玩艺儿。不管宗教的虔诚和风气的严肃如何发展,在法国总会有一种酒馆文学。当德-费瓦克夫人让人把作者,一个领半饷的穷鬼的一千八百法郎的职位撤掉的时候,我对她说:‘您用您的武器攻击了这个拙劣的诗人,他会用他的诗回击您:他会写一首关于道德高尚的女人的歌的。金碧辉煌的客厅会支持您,可是喜欢笑的人却会把他那些俏皮话到处传唱。’您知道元帅夫人怎么回答我吗,先生?‘整个巴黎将会看见我为了天主的利益而不惜殉道,这将是法国的一大奇观。民众将学会尊重品德。那将是我一生最美好的日于。’此刻,她的眼睛比什么时候都美。”
  “她的眼睛真是美极了,”于连叫道。
  “我看得出您爱她……总之,”唐-迭戈-比斯托斯很庄重地说,“她并没有那种驱使人进行报复的多胆汁体质。如果说她喜欢伤害人,那是因为她感到不幸,我疑心那是一种内心的不幸,这是不是一个对以卫道为己任感到厌倦的正经女人呢?”
  西班牙人望着他整整一分钟,不说话。
  “全部问题就在这里,”他郑重其事地说,“从这里您可以得到一点儿希望。在我充当她的谦卑的仆人的两年中,我对此想了很多。您的整个前途,恋爱中的先生,取决于这一重大问题:她是一个对以卫道为己任感到厌倦、并且因感到不幸而变得凶恶的正经女人吗?”
  “或者,”阿尔塔米拉说,终于打破了沉默,“就像我跟您说过二十遍那样,干脆就是出于法国人的虚荣心?是对她父亲,著名的呢绒商的回忆造成了这个生性阴郁冷酷的人的不幸。她只可能有一种幸福,就是住在托菜多,受一位仟悔师的折磨,他每天都让她看见洞开的地狱。”
  于连离开时,唐-迭戈-比斯托斯说,神色更加庄重:“阿尔塔米拉告诉我,您是自己人。有朝一日您会帮助我们重获自由的,因此我愿意在这小小的消遣中助您一臂之力。了解一下元帅夫人的风格对您有好处,这是她的四封亲笔信。”
  “我去抄下来,”于连叫道,“再还给您。”
  “绝不会有人从您那里知道我们说的一个字吧?”
  “绝不会,”于连高声道,“以名誉担保!”
  “那就愿天主助您!”西班牙人说,默默地把阿尔塔米拉和于连送到楼梯口。这一幕使我们的英雄略微有了点喜气,差不多要微笑了。“看这个虔诚的阿尔塔米拉,”他心里说,“竟帮助我与人通奸!”
  在跟唐-迭戈-比斯托斯进行这场严肃的谈话的过程中,于连一直注意德-阿利格尔府中的大钟报时。
  晚饭的时间快到了,他又要看见玛蒂尔德了!他回去仔细穿好衣服。
  “开始就干蠢事,”他下楼时心想,“应该严格遵守亲王的医嘱。”
  他又回到房里,换上一件简而又简的旅行装。
  “现在,”他想,“要注意目光。”这时才到五点半,晚饭是六点钟,他想去客厅看看,没有人。看见蓝色长沙发,他心头一热,眼泪就上来了,随即脸颊也热得烫手,“必须打掉这种愚蠢的敏感,”他生气地对自己说,“它会出卖我的。”他拿起一份报纸,想静下心来,从客厅到花园走了三、四个来回。
  他浑身发抖,在一棵大橡树后藏好,才大着胆子看德-拉莫尔小姐的窗户。窗户关着,颇神秘,他几乎要晕倒,久久地靠在橡树上;然后,他踉踉跄跄地去看园丁的那架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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