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彭斯特尔无力地抗议,10分钟后醒来,发现自己鼻子都被打得满是血。他爬进此时人不在的塞耶房间,却被奥威尔锁在里面。他使劲砸门,然后看到他的合租人在他面前挥舞着手杖。奥威尔先是打他的腿,后来又把手杖举过他的头顶,赫彭斯特尔后来形容这一幕说“一种害怕和虐待的兴奋的奇怪混合”。为了躲过挨打,他滚到一边,手杖落到了椅子上。赫彭斯特尔躲过了更多的惩罚,最后还是电车司机和他妻子把这里收拾了。
这是一段奇怪的情节,但是在把它作为奥威尔“黑暗面”的证据之前,还要记住不止一个评论家所说的关于他的几点。第一是这个事件的确发生了。赫彭斯特尔第二天一早在梅布尔·菲尔兹家寻求庇护,她证实了这点。第二是这事件在多年后被彻底改动了,因为考虑到关于奥威尔的新信息以及他的作品当时还没有在手头(例如,赫彭斯特尔不可能在《一九八四》前说出“虐待的兴奋”这样一个短语,这与这部作品有着直接联系)。第三是赫彭斯特尔在写到关于其他作家时,他总是有个秘密记录隐藏在表面之下。他公认是脾气暴躁,而且易于憎恨他后来在英国广播公司工作时比他更有才华的文学人士——伊夫林·沃就是个众所周知的例子——他很有可能会间接贬低别人的成就。“一个用棍子打自己酒醉朋友的人怎么还可能是个伟大的作家?”这个问题从来没有在赫彭斯特尔关于这场楼梯混战的描述中直接出现过,但却随着害怕和虐待的兴奋的回顾同样潜伏在那里。无疑,中年的赫彭斯特尔把它看成一个重要的象征性的转变期,然而,证据表明这只是两个朋友暂时的争吵。迈克尔·塞耶对这次事件的回忆提到这之中有政治关系,是因为赫彭斯特尔与米德尔顿·穆瑞的关系而引起的。奥威尔当时(而且几乎可以肯定是错误的)怀疑他有莫塞莱分子倾向。值得注意的是,这段友谊仍然继续着,奥威尔年末的信中没有任何委屈愤恨的痕迹。如果碰到一个真正的虐待狂,赫彭斯特尔肯定会对他敬而远之的。
无可非议,奥威尔有着权威的一面:如果没有的话他也不可能做5年的缅甸警察。关于杰克·伦敦,他认为他能预见到法西斯主义是因为他自己有法西斯的倾向——这也许是对的,因为他写出了老大哥这样的独裁者、101号房间和装满饥饿老鼠的笼子。奥威尔对于极权主义心理的洞察力很少像是借用了别人的——读者会感到他了解这一切,他是为自己而写的——但是,如果把举起的手杖当成奥威尔极权主义阴影的象征的话也是错误的。
秋天奥威尔花了更多的时间在《让叶兰继续飞扬》上。摩尔开始为他协商给《新闻纪事》写连载,这标志着奥威尔地位的提升。这种给流行报纸写连载几乎成为战前作家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这个套路是由有名的文学代理人A.D.彼得斯提出来的:“连载就是8万字。你先写一个5千字的部分,定下一个基本场景,男女主角在此期间相遇,最后一行必须要有妙语。然后写第二部分,大约3千字,也要有妙句。编辑会对前两部分付酬金。”报酬还不错——大概是350英镑,还可能最后写成一部小说。也许是注定的,奥威尔异乎寻常地不适应这项工作。9月末给赫彭斯特尔的信中,他说这样的写作就是“无法形容的折磨”。尽管他可能是延续了彼得斯的模式,但是,这个故事却是它讲的东西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个星期的“痛苦”之后,这篇“糟透了的东西”呈给了摩尔,他带着“微小的希望”期待这篇文章好歹能有些优点。奥威尔是对的:这是他唯一一次尝试给流行新闻界写作。但是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要考虑。他的小说即将完成。他还计划去索思伍德度假,从那里他可以到海滨的诺福克去拜访和米德尔顿·默里在一起的赫彭斯特尔。艾琳不会和他结婚,因为她没有真正的收入,又不愿意白白靠他的收入养活自己——但只要她结束学习,下一年还是有希望。他被邀请去伍德福特的文学协会演讲,这充分证明了他的职业地位。他给400余人讲了《巴黎伦敦落难记》(他告诉赫彭斯特尔说“大受欢迎”)。劳福德路的家庭解散了。到了秋季中期,只有奥威尔还留在那里,而租金的负担让他经济很紧张。有没有可能从戈兰茨那先拿到预付款呢?他在11月初向摩尔表达了自己的这个意向。在他正为小说的结尾部分而努力工作时,对金钱的担忧是他最不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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