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他说,“你别以为这是在搞阴谋诡计。你想接管日本人吗?你想掌管他们的国家吗?当然不想。任何理智的国家都不会去接管另一个国家。做生意可以,拉关系可以,但不会是接管。没人想承担责任。没人想自找麻烦。就跟对付那醉鬼叔叔一样——迫不得已时才开开会而已。这是最后一着。”
“日本人就是这么看的吗?”
“日本人看到的是他们的成千上万亿的美元,后辈。这些钱投资在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里。这个国家里充满了古怪、自私的人:他们成天喋喋不休,没完没了地你争我斗,一刻不停地争吵;他们文化教养低下,对世界孤陋寡闻,只知道从电视里获取信息;他们干活不使劲儿,对暴力和吸毒听之任之,似乎对此并不深恶痛绝。日本人在这块古怪的土地上投入了数十亿美元,总想捞回可观的利润。尽管美国的经济江河日下——很快就会落在日本和欧洲之后,变成世界第三位——竭力稳住美国经济仍不失为一件要事。这就是日本人要做的一切。”
“是吗?”我问道,“如此说来,日本人是在做拯救美国的好事了?”
“我们需要有人这样做,”康纳说,“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们自己能对付。”
“这是英国人常常讲的话,”他摇摇头,“可是现在英国人破落了,美国人也正在破落。”
“为什么会破落下来的?”我发问道,嗓门不知不觉提高了。
“日本人说这是因为美国变成了一个物质匮乏的国度。我们放弃了制造业。我们不再生产任何物品。你在制造产品时,你就是在赋予原料新的价值。从字面上讲,你就创造了财富。可是美国人不再做这事了。如今美国人挣钱是靠玩弄纸面上的东西,对此日本人说,他们肯定会赶上我们,因为纸面上的收益并不反映真正的财富。他们认为我们对华尔街和无用的债券的迷恋简直发了狂。”
“因此就该日本人管理我们?”
“他们认为该有人管理我们。他们倒情愿我们自己管理自己。”
“我的上帝。”
康纳在座位上挪了挪身子。“少来点义愤吧,后辈,因为据花田先生说,周六例会已于1991年休会了。”
“是吗?”
“是的。那是因为日本人决定不再为美国是否清理其法案而操心。他们看出了美国现状中的有利可图之处。美国在酣睡,一切出价低廉。”
“所以周六例会就不召开了?”
“偶尔也举行几次,是为了维护日美关系。如今两国的经济已紧紧地挂在一起,即使有一方想脱离另一方,也无能为力啦。不过,周六例会再也不是至关紧要的了,基本上成了一般性的社交聚会。所以,坂村对谢里尔·奥斯汀说的那些话并非如此,她的死亡与周六的例会也毫不相干。”
“那么与什么相干呢?”
“我的朋友们似乎认为这是个人原因。一种感情冲动导致的犯罪,牵涉一个漂亮疯狂的女人以及一个妒忌的男人。”
“你相信吗?”
“噢,问题是他们的意见完全一致。3位商人都是这么看的。当然喽,日本人是不愿意在他们内部表示不同意见的,甚至在一个农业落后国的高尔夫球场上也是这样。不过我听说对外国人表示一致,可能包藏着各种各样的罪孽。”
“你认为他们是在撒谎吗?”
“也不尽是。”康纳摇摇头。“不过,我有一种印象,既然他们不说,也就是在告诉我某件事情。今天早晨打的是一场不愿袒露胸怀的球赛。我的朋友们不乐意直说嘛。”
康纳跟我聊着今天的这场高尔夫球。整个上午常常是长时间的沉默。4个人全都彬彬有礼、体谅对方、互相偶尔说上几句话,即使发表意见也都十分含蓄。大部分时间里,他们只是一声不吭地在场上走来走去。
“你不是去那儿搜集情报的吗?”我说道,“你怎么受得了?”
“哦,我一直在搜集情报。”可是当他解释时,又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从根本上说来,日本人之间有上千年的共同文化,使他们得以相互理解,因此他们用不着开口就能互相心领神会。在美国,父母和子女之间也有那种默契——做子女的,常常只要看到父母亲使一个眼色便能理解一切。但总的说来,美国人不依赖无言的交流,而日本人却相反。仿佛所有的日本人都属于同一家庭,都能进行无声的交流。对一个日本人来说,沉默也有其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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