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震(22)

2025-10-09 评论

    战争结束后我回到了家中。我的叔叔丹朝我背上猛击一掌,大声吼道:“你现在是个男子汉了!”
    我差点儿平生第一次打死了德国人。
    让我们回到特劳特那篇以真人真事为素材写的虚构小说:就好像真有上帝的安排,元首突然间大呼一声:“宾戈,成了!”阿道夫·希特勒赢了!他说,真是难以置信。当然,他讲的是德语。“我无法相信。我从来没有玩过这种牌,但是我赢了,我赢了!这不是奇迹是什么?”他是个罗马天主教徒。
    他从桌边的椅子上站起来,两眼仍然望着面前的那一手赢牌,按特劳特的说法就是,“就好像那是都灵裹尸布的碎片”①。那个混蛋问道:“这难道不说明事情并非我们想像的那样糟糕吗?”
    爱娃·布劳恩吞下了氰化物药丸,搅了别人的兴致。这药丸是戈培尔夫人送给她的新婚礼物。戈培尔夫人除了家用以外,还有多余。特劳特是如此描写爱娃·布劳恩的:“她惟一的罪行是答应让一个恶魔在她的产道里射xx精。这种事情发生在最好的女人身上。”
    共产党的一枚二百四十毫米榴弹炮炮弹在掩体的上方爆炸。房顶上的墙粉碎屑受震动后雨点般地落下,洒在掩体中被震得耳朵发聋的人的头上。希特勒本人说了一句笑话,证明他仍不失幽默感。“下雪了。”他说。这也是以带诗意的方式在说,时间到了,该自杀了,除非他愿意在一个怪人旅行演出队当一名锁在铁笼里的超级明星,与长胡子的女人和做低级滑稽表演的小丑一起展出。
    他把手枪对准了脑袋。每个人都说:“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①他说开枪自杀是一个不失尊严的举动,并说服了每个人。他最后的告别词应该是什么?他说,“说‘我一生无悔’好不好?”
    戈培尔回答说,这句话本来应该非常合适,但是巴黎卡芭莱歌舞表演女明星伊迪丝·比亚夫用法语把这句话唱了几十年,已经烂熟于世。“她的绰号——”戈培尔说,“叫‘小麻雀’。你不想让人记住你是小麻雀吧——除非我猜测有误。”
    希特勒仍然未失幽默感。他说:“喊一声‘宾戈’好不好?”
    但他已十分疲倦。他把抢再次对准自己的脑袋。他说:“反正我本来就没让人把我生出来。”
    手枪发出“砰”的一声。
    第二十一章
    我是美国人文主义者协会名誉主席,该协会总部设在纽约的安赫斯特,我从未去过。我是接替已故的作家、生化学家艾萨克·阿西莫夫博士①担任这个没有实际功能的职务的。我们有一个组织,有些无聊的事务,目的是为了让人知道我们人数众多。我们希望作为人文主义者活着,但不必多谈多想,就如我们在呼吸,但不必去谈它想它一样。
    人文主义者要求自己体面、正直地做人,但并不考虑来世的报答或惩罚。对于我们,宇宙的创造者仍然是不可知的。我们尽自己的努力为我们所能理解的最高抽象概念服务,这个抽象概念就是我们的社团。
    我们是宗教组织成员的敌人吗?不是。我最要好的战时伙伴伯纳德·V,奥黑尔原来信仰罗马天主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失去了信仰。我可不喜欢那样。我认为那样损失太大。他现在已经去世。
    我从来没有过这类的信仰,因为我是由一些有趣而又品行规矩的人抚育长大的,但是这些人又像托马斯·杰斐逊和本杰明·富兰克林那样,对传教士说的话持有疑心。但我知道,伯尼①失去了某种重要而高尚的东西。
    我还是不喜欢那样。我不喜欢那样是因为我太喜欢他了。
    几年以前,在人文主义者协会召开的阿西莫夫博士纪念会上,我发了言。我说:“艾萨克现在已经升天了。”这是我所能讲的最滑稽的事,因为听众全是人文主义者。我使得他们捧腹大笑。会堂的情景就像特劳特小说《不开玩笑》中太平洋海底裂开口子将第三颗原子弹、“乔伊的骄傲”和其他一切吞没之前的军事法庭场面一样。
    等我自己死了以后——但愿此事永不发生——我希望哪个爱逗笑的人也会说:“他现在已经升天了。”
    我喜欢睡觉。我在另一本书中发表了一首为老曲子填写的新挽歌,其中写道:“过了这一世,喜欢睡觉对谁也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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