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津沉默不语。上山的时候,鱼津从来没有想到过什么女人。从这一点上说,按理他可以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可是鱼津这时候却想到完全相反的方面去了。如果要带人上山,那带八代美那子去该多好!想到这里,他愣了一下。
自己的朋友正在为断绝对美那子的迷恋而苦恼,自己竟然也选上了这同一个女人作为带上山的对象,要说对朋友不忠实,难道还有比这更大的不忠实吗!鱼津一时觉得自己是可惜的。
“在山上想念的女人,从人生意义上说,恐怕是自己唯一的女人吧。你说呢?”小坂说。
“也许是的”
“那,你该理解我的心情罗。八代美那子确是有夫之妇,这是没法否认的事实,可是对我来说,世界上恐怕只有她是我唯一的真正想念的女人。她是我有朝一日想带去仰望披着冰雪的大峭壁的女人。”
“峭壁?”
“东坡的峭壁呀!”
“那怎么行!”鱼津不由地说。
“所以我说那是梦嘛,是梦想!做梦总是可以的吧。是梦的话,带去也不要紧的罗。”
“可你不是写了信,叫她出来吗?”鱼津把话题拉回来。
“我想见见她。想最后和她再见一次面。”接着,小坂忽然转变语调说。“算了!我的心已经定下来了。跟你说着说着就冷静下来了。我不该写信。想把她叫到这儿来也不对。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
鱼津不说话了,他在想着刚才的事;当小坂说想让美那子仰望披着冰雪的东坡峭壁的时候,鱼津正在自己的脑子里让八代美那子站到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绿树成荫的地方。两边是柏树、山毛榉、桦树、丝柏、桂树,当中有一条阴凉的通道,秋天的阳光透过树林照射进来,梓河清脆的流水声不停地传人耳际,穿着和服的八代美那子稍仰着上身挺直地站在那里。
确实,冬天把她带上山去的想象只不过是个梦想。可是鱼津的想象却不一定是梦想,多少是和现实联系得起来的。要让她站到那树林地带,不是办不到的。正因为这样,鱼津才觉得自己这样的想象是折磨人的。对小坂,对美那子,这种幻想都是蛮横的,不可容忍的。
鱼津大概为了赶走这个念头吧,匆匆对小坂说;“根据上条的来信,今年多雪。说不定今天晚上就会下雪。”
“对,可能现在就在下。”
小坂这时才象在用本来的语言安详地说活了。他已经从兴奋中苏醒过来,逐渐恢复了登山运动员的常态
鱼津和小坂按照预定计划,于二十八日从新宿车站乘二十二点四十五分的夜车出发。四点五十七分到达松本站。天还没亮,走下月台感到寒气袭人。上早桥时鱼津问小坂:
“睡着了没有?”
“至少睡了五个小时。”
“那就行,我大概也睡了那么多时间。”
两人没有再说别的话了。又冷又困固然是原因之一,然而从根本上说,他们一到山上就会变得沉默寡言。今天刚到松本,这老习惯又来了。
在那儿等了大约一小时后,乘上了开往岛岛的电车,四十分钟便到了。当他们在候车室里坐等开往泽渡的公共汽车时,天色渐渐地亮了。
离开东京的时候,他们穿的都是翻领的紧袖运动衫、套头式毛衣、滑雪裤。到了松本站就觉得冷了。鱼津拿出登山衣穿上,小坂套上了高领的毛线衣。
他们只带了小号背囊和滑雪板。两人约好,背囊尽量轻装,不放多余的东西,除了路上吃的盒饭和穿的内衣,只带了热水瓶、手电筒、登山日记本、风雪帽、滑雪眼镜、手套、防水手套、袜子之类的东西。
野营天篷、袋形小帐篷、登山绳、登山脚镫、绳圈等登攀用具已事先托上条搬到了德泽客栈。这回连登山镐也装箱了,粮食、旅行锅、煤油炉等炊具当然都装箱事先运走了。
根据上条来信,他俩以为公共汽车只通到稻核,可是来到鸟岛一打听,却可通到泽渡。
“便宜了一天啦。”小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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