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小坂,鱼津真想这么做。泪水时常透湿鱼津的脸颊,可是他自己完全不觉得。他无暇注意到它。鱼津一动不动,不停地和小坂讲话——小坂!你啊……
尽管这样,一到晚上,鱼津却能早早入睡。白天不断地和小坂谈话,谈累了。
到了六日,雪还在下。既然搜索不得不停下来,M大学的学生们和第一山岳会的成员们都没有必要在这里停留下去,但是在这样的大雪天里又没法进行下一步的活动。等天气转晴,这两个队都想按照各自的预定计划,出发去登原来的目的地——北穗高峰和后穗高峰。
六日晚上,又有两个人来到这个拥挤的客栈。他们都象雪人一样,进门后异口同声地问:“小坂只怎么样?小坂兄呢?”他们是小坂所在公司的年轻职员。
到了七日,雪依然不停。M大学的学生们和第一山岳会会员自然而然地商谈起来,决定在当天十点钟出发,冒雪前进到横尾小屋。学生们要登后穗高峰,第一山岳会要攀北穗高峰,虽然目的地不同,但在这里徒等雪停也没有意思,还是先挺进到横尾小屋再说。
十三个年轻人都套上滑雪板,捐上背囊,然后一个个对鱼津简短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从德泽客栈出发了。鱼津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只见他们从客栈前面不远的地方向右转弯,进入树林,活泼爽朗的讲话声一直在周围回响着,不一会儿,一个个消失在树林里。只有细小的雪片不停地飞舞。
这天,鱼津仍然整天守着突然冷清下来的客栈,坐在炉旁沉默不语。今天役象昨天那样去同小坂乙彦说话,但心情比昨天更难受。
看管客栈的S和小坂所在公司的两个青年的低声谈话不时传入鱼津的耳朵。在这客栈里,小坂遇难的事情似乎成了忌讳的话题,谈话都不涉及小坂。直到这天晚上,有关小坂的事情才成为他们的话题。
“无论怎样,明天一转晴,我们再去找一遍。”说这话的是二十八、九岁的青年,名叫枝松。
“要在本谷仔仔细细地找。”答话的青年名叫宫川,年龄和技松相仿。这两人毕竟是在专门发行有关登山的刊物出版社工作的,看来对登山有相当的经验。
一直缄默不语的鱼津听他们这么说,也开口了:“我也要去。不过,不知天气是否靠得住。”
“我想可能会转晴的,你看天空亮点儿啦。”宫川接着问:“天气可能没问题,要紧的倒是鱼津先生您行不行?”
这时,正在做饭的客栈看守人S停下来说:“不管雪停不停,你们到本谷一带去走走看!一到那儿准会挨上雪崩!”他的口吻有点严厉。
鱼津也很清楚有雪崩的危险,可是不寻找小坂而这样回去,他受不了。
“也许多少会有危险……”枝松说。
S抢着说;“危险不危险,你们可以随便找个人问问看!”
“不用担心,我也去的。”鱼津说。
“不行的!不行,不行!”S说。他根本听不进鱼津的话。S这个人,其貌不扬,动作迟钝,为人和气,可这时说话不客气了。两个青年人介在鱼津和s之间不知所措。S又说:“鱼津先生本是个不会蛮干的人,怎么搞的……这不好!心情可以理解,但这样做不好!”
枝松便说道:“算了吧,鱼津先生。是我不好,我不该开这个口。恐怕小坂兄也会不高兴的。算了,不干了吧。”
“对!这才对啦。”S制住了他们的念头。鱼津不作声,眼睛盯着炉火。
如果自己现在就停止搜索,那么小坂的身体在雪地里一直躺到春天,没人过问,直到四月或五月间化雪以前,小坂将仰面躺着,脸上、手上、脚上都盖上三四尺厚的雪,那该有多重啊!鱼津忽然感到这重量压到了自己身上,于是抬起脸。S的眼睛和鱼津的眼睛相遇,他盯着鱼津的眼睛说:
“你放心吧,小坂的躯体,我会在这里一直守到春天的。你不如早点下山去安慰小坂的家属更好。”
S的朴素语言,消除了鱼津心里一直解不开的疙瘩。
“好吧,小坂交给你了。我们明天就下山。”鱼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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