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海面上有风刮过来,这里很冷。丘陵上松树林立;背海那面的树干上沾满着白雪。
两个人从小山上斜穿过去,走进了日枝神社的庭院。刚才在公园里没看到一个人,此刻本地人叫它“山王”的这个神社里也不见人影。院子里有积雪。
两人踏着雪,朝楼门那边走去。
“这里是哥哥常来玩的地方。”
鱼津想,这里一定是小坂童年时每天来玩的地方。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双目炯炯有神、动作异常敏捷的少年,在欢蹦乱跳。
正殿周围围着防雪的帘子,只露出正面的一部分来。
“我记得哥哥曾经验过那个狮子狗。他大概是为了这受到了惩罚吧。”
这个狮子狗身上现在也积满了雪。
“明天要是天晴了,我还要带您去看一个地方。”
“不,我明天得回去了。”鱼津说。
“哎呀!您明天就走啊!”
“要上班的,不能老呆在这里。”
“您只住一夜,怎么办呢!您一走,我和妈妈一定会寂寞得哭出来的呀。求求您,再多住一个晚上,好吗?”
阿馨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是很认真的。鱼津也觉得要是自己一离开这里,她们母女俩可能真的会一下子感到寂寞的。
鱼津还是决定只在小坂家里住一夜,次日就乘下午的火车离开酒田。阿馨和她母亲都劝他:难得来,多宿一夜再走。可是住在失去了小坂的小坂家里,对鱼津来说是极为痛苦的,而且一想到自己已经见到小坂的母亲,尽了应尽的义务,事故发生以来积累的疲劳一下子都袭来,鱼津很想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鱼津打算先赴山形,在那里下车宿一夜,访问一下也和小坂很要好的大学时代的同学、现在高中执教的寺田。应该告诉他小坂的死讯,鱼津认为,这样做,故友也会高兴的。
出发的时候,阿馨和她母亲送他到火车站。阿馨说:“我打算过一个星期回东京去。回到东京再来向您道谢吧。”
鱼津来的时候,小坂的母亲没有流眼泪,可是现在送他回去时却哭了。
鱼津从车窗里探出头,她把身子凑近车窗说:“昨天早晨在月台上看见您和阿馨的时候,我真以为是乙彦和阿馨回来了。真的,我真有那样的感觉。现在您这么一走,我会一下子感到很寂寞的。”
“妈,别难过,我还会带他一起来的。”阿馨从一旁说。
“我会常来的。”鱼津也说了。
鱼津心想:不知道是不是能常来。但现实的问题是,找到小坂尸体的时候是非来不可的,此外,总还得来慰问这个故友的母亲吧。
列车驶出站台,就看到一望无际的庄内平原上雪花在飞舞。绵延辽阔的平原,过了几个车站还望不到边。
驶近山边的时候,原先还只是绒毛般的细雪变成了湿漉漉的雪片,纷纷打在玻璃窗上。
过了狩州站以后,庄内平原逐渐变窄,原先在平原边上的雪山现在渐渐靠近了。不多一会儿,车窗左面出现了最上川的墨青色的河流。
过了下一个站,列车就行驶在最上川河岸上了。蒙盖着一层白雪、长着杂树的山岚呈现出一片银灰色。山脚下的墨青色的河水懒洋洋地流着,看不到一点波纹。
鱼津望着最上川河流,想着亡友小坂,心痛如绞,一股难以忍受的寂寞感涌上心头。发生事故以来已经过了十多天了。直到这时候他才痛感到这个事实,亲密的朋友——此刻他心底里的小坂已不再是登山运动员,也不再是遇难的同伴,而是单纯的朋友——小坂乙彦已经离开人世,这对他是多么悲拗的事。直到津谷站附近,列车驶离最上川之前,鱼津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墨青色的河流。
一路上经过的几个小车站,几乎都让大雪埋掉了一半,而且在每个车站附近都能看到寒风中拉着雪橇的马匹。
离开酒田时,事先打了个电报,所以到山形站的时候,寺田已经等候在那里迎接他了。
“这次可遭罪了。小坂这家伙也真可怜,唉!这也是天命吧。所以嘛,我向来就不喜欢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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