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在小屋里,坐在房里床上,看见大书桌旁地板上有一堆医学杂志。这些杂志还包着没拆封。他一看就火了。
“你不是回来工作吧,亲爱的?”医生太太房里拉上百叶窗,她正躺着,顺口问道。
“不!”
“出什么事了?”
“我跟迪克·博尔顿吵了一架。”
“哦,”太太说。“但愿你没动肝火,亨利。”
“没,”医生说。
“记住,克己的人胜过克城的人,④”他太太说。她是个基督教科学派。⑤她的《圣经》,她那本《科学与健康》和《季刊》就放在暗洞洞的房里床边桌上。
她丈夫不答腔。这会儿他正坐在床上,擦着猎枪。他推上装满沉甸甸、黄澄澄子弹的弹夹,再抽了出来,子弹都撒在床上。
“亨利,”他太太喊道。停顿了片刻。“亨利!”
“嗯,”医生说。
“你没说过什么惹博尔顿生气的话吧?”
“没有,”医生说。
“那有什么烦心的事,亲爱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
“跟我说说,亨利。请你别瞒住我什么事。究竟烦什么?”
“说起来,我治好迪克老婆的肺炎,他欠了我一大笔钱,我想他存心吵上一架,这样就用不着干活来抵债了。”
他太太不作声。医生用一块破布仔细擦着枪。他把子弹推回去,顶住弹夹的弹簧。他把枪搁在膝上坐着。他很喜欢这支枪。一会儿他听到太太在暗洞洞的房里的说话声。
“亲爱的,我倒认为,我真的认为,谁也不会真的做出那种事。”
“是吗?”医生说。
“是的。我真的不信哪个人会存心做出那种事。”
医生站起身,把猎枪放在镜台后面的墙角里。
“你出去吗,亲爱的?”他太太说。
“我想去走走,”医生说。
“亲爱的,你要是看见尼克,请你跟他说妈妈要找他,行吗?”他太太说。
医生出去,走到门廊上。顺手砰的关上身后的纱门。关上门时他听见太太倒抽口气。
“对不起,”他在拉上百叶窗的窗户外说。
“没事儿,亲爱的,”她说。
他冒着暑热,走出院门,沿着小径,走进铁杉树林子里。甚至在这么个大热天里,林子里也是荫凉的。他看见尼克背靠一棵树坐着在看书。
“你妈要你去看看她,”医生说。
“我要跟你一起去,”尼克说。
他父亲低头看着他。
“行啊。那就快走吧,”他父亲说。“把书给我。我把它放在口袋里。”
“我知道黑松鼠在哪儿了,爹,”尼克说。
“好吧,”他父亲说。“咱们就到那儿去吧。”
有一年过了独立纪念日,尼克同乔·加纳一家子坐了大篷车,很晚才从镇上赶回家来,一路上碰到九个喝醉的印第安人。他记得有九个,因为乔·加纳在暮色中赶车时勒住了马,跳到路中,把一个印第安人拖出车辙。那印第安人脸朝下,趴在沙地上睡着了。乔把他拖到矮树丛里就回到车厢上。
“光从镇子边到这里,”乔说,“算起来一共碰到九个人了。”
“那些印第安人哪,”加纳太太说。
尼克跟加纳家两个小子坐在后座上。他从后座上往外看看乔拖到路边的那个印第安人。
“这人是比利·泰布肖吗?”卡尔问。
“不是。”
“看他的裤子,怪象比利的。”
“所有的印第安人都穿一模一样的裤子。”
“我根本没看见他,”弗兰克说。“我一样东西也没看见,爸已经跳到路上又回来了。我还以为他在打蛇呢。”
“我看,今晚不少印第安人都打蛇呢,”乔·加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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