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回忆(1941-1945)(391)

2025-10-09 评论

  今儿晚上,他为他们最受欢迎的滑稽短剧《寒霜——杜鹃国国王》添上了一些新的笑料。
  娜塔而给庞奇头上戴了一顶王冠,还装上一只挂着冰柱的、长长的红鼻子,这就是国王。寒霜一杜鹃国正在打败仗。国王不断把呈报上来的灾难怪在国内的爱斯基摩人头上。“杀死爱斯基摩人!把他们全都杀了,”他不住地大发雷霆。好笑的是一个扮作大臣的木偶,穿着一身好象是制服的服装,也有一个拖着冰柱的红鼻子,冲出冲进,他不断报告国内的匾乏、判乱和溃败,使得国王听了又哭又嚎;他还报告杀死了更多的爱斯基摩人,使国王听了高兴得又蹦又跳。最后,大臣冲了进来宣称,所有的爱斯基摩人终于全给清洗光了。国王满心欢喜,接着墓地又大吼道:“且慢,且慢!现在我怪谁好呢?我怎样把仗打下去呢?这太可怕了!赶快派一架飞机到阿拉斯加去,再装些爱斯基摩人来!爱斯基摩人!我需要许许多多爱斯基摩人!”幕落。
  说也奇怪,犹太人会觉得这出粗劣的、以死亡为主题、含沙射影的小戏滑稽之极。这些灾难就象德国国内最近的新闻。那个部长报告这些灾难时,用的是纳粹宣传的那种浮夸做作、自相矛盾的滥调。这种冒险的地下幽默,在犹太区的生活中是一种很大的宽慰。这一类的玩意儿很多,似乎也没人去报告,因为它们一直继续下去。
  娜塔丽痛苦辛酸地操纵着木偶。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害怕落进德国人的魔爪、把安全完全寄托在她的护照这个护身符上的美国犹太女郎了。那个护身符并不灵验。最最坏的事已经发生了。奇怪的是,她心头倒反而觉得自在了点儿,思想也清晰了点儿。现在,她的全部生命都集中在一个单一的目标上:带着路易斯渡过难关,活下去。
  乌达姆新编的台词,讲的是犹太区里最近的一些传说:希特勒患了癌症;德国人缺乏石油,战争打不下去了;圣诞节那天美国人将在法国偷袭登陆;诸如此类的痴心妄想在特莱西恩施塔特颇为盛行。娜塔丽操纵着木偶的一举一动,来配合乌达姆插科打浑的台词,他女儿和路易斯对这些笑话一点儿也听不懂,只是对着红鼻子的木偶哈哈大笑。排演完毕后,她紧紧搂抱了一下路易斯,从拥抱中触电般地感到了一阵鼓舞。然后,她就上她的英语课去了。
  在少年男孩的营房里,日日夜夜都有人上课。犹太儿童的教育是受到官方禁止的,但是他们没别的事可做。德国人也不认真加以制止,他们知道这些孩子最终的下场,所以并不在意他们在屠宰场里发出什么样的嘈杂声。这些大眼睛的、削瘦的孩子办了一份小报,学习各种语言和乐器,排演戏剧,对犹太复国主义展开讨论,唱希伯来歌曲。另一方面,他们大部分都成了玩世不恭的、老练的小偷和骗子。对什么也不相信,象耗子一样熟悉犹太区里的大街小巷,而且在性方面都是过早就成熟了。他们欢迎娜塔丽的目光往往叫她感到不安,虽然她觉得自己穿着那身带着黄星标志的、松松垮垮的棕色毛料衣服,即使还没到讨人嫌的地步,至少也是一个没有性感的女性。
  但是这些孩子一上起课来就全神贯注。他们总共只有九个人,都是聪明伶俐、自愿参加的初学者,想要学会英语,好“在战后上美国去”。有两个人这天晚上缺席,是去排演《后宫诱逃》去了。他们上次演出《被出卖的新娘》,在犹太区获得巨大成功,甚至连党卫军也很欣赏。现在他们接着又雄心勃勃地排练起莫扎特的这出歌剧来。娜塔丽看了这个深受欢迎的《被出卖的新娘》一次很差的演出,因为有几个演员刚给遣送走了。她甚至听到一座营房的地窖里某处正在排练威尔第的《安魂曲》,不过这似乎太异想天开了。课上完后,她匆匆穿过寒风拂面、星光灿烂的黑夜,到她将在那儿演出的那个统楼去。
  在那个又长又矮的斜顶房间那一头,四重奏已经开始演奏了。这个房间以前是开大会用的,现在却放满了床铺,因为越来越多的犹太人进入了这个犹太区。他们涌进来的速度远远超出了给送往“东方”去的速度。犹太区里犹太人的全部希望就是,美国人和苏联人能够及时粉碎“寒霜一杜鹃国”,把困在特莱西恩施塔特大水闸里的人们救出去。同时,眼前生活的目标就是,避免被遣送走,并且以文化生活来使这儿的日日夜夜容易忍受一些。
  耶塞尔森的四重奏是非常出色的。三个花白头发的男子和一个非常丑陋的中年女人用私带进犹太区来的乐器演奏,他们衣衫褴楼的身体合着海顿的优美旋律晃动,脸上专心致志,焕发出内心蕴藏着的光辉。统楼里挤得满满的。人们有的弓着身子坐在床铺上,有的躺着,有的蹲在地板上,有的挨着墙根站成一溜,当中的好几百人紧紧挨在一起,坐在木头长凳上。娜塔丽等着这支曲于结束,以免惊动别人,然后她才从人丛中挤了过去。人们认出了她,让开了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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