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45)

2025-10-09 评论

    “小心点,别老跟着他,谁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可是我偏偏觉得他有吸引力。
    他说“很孤独”的时候的表情深深地打动了我,那是一种我能理解的触动心灵的东西。
    我不由自主地又找他去了。
    他的房间里非常凌乱,一切都毫无秩序地乱摆着。
    我发现他坐在花园的坑里,以头枕手,靠在那段烧黑了的木头上。
    他眼望前方,出神地凝视着天边,好半天才自言自语似地说:
    “找我?”
    “不”
    “干什么””
    “不干什么!”
    他擦了擦眼镜,说:
    “过来吧。”
    我过去,挨着他坐下。
    “好,坐着,别说话好吗?你脾气怎么样?拗不拗?”
    “拗。”
    “好事情。”
    沉默。
    秋天的傍晚,五彩缤纷的草木瑟瑟地在凉风中抖动;明净的天空中,有寒鸦驰过。
    寂静充斥了整个空间,郁郁的心中也无声地凉了下来,人也变得有气无力。只剩下思想在飘荡。
    飘荡的思绪裹着忧伤的衣裳,在无垠的天际行走,翻山越岭,越海跨江……我倚着他温暖的身子,透过苹果树的黑树枝仰望泛着红光的天空,注视着在空中飞翔的朱顶雀。
    我看见几只金翅雀撕碎了干枯的牛蒡花的果实,在里面找花籽吃,看见蓝色的去彩下,老鸦正姗姗地向坟地里的巢飞去……多么美好的自然啊……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问:
    “美吗?冷吗?湿吗?
    啊,多么好啊!”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他说:
    “走吧……”
    走到花园的门边儿上,他又说:
    “你姥姥太好了!”
    他闭上眼睛,陶然地念道:
    上帝给他的惩罚很可怕,他不该听从坏人的话。
    忠于职守要分善恶,助纣为虐没有好下场。
    “啊,你得记住这些话,记住!”
    他拉信我,问:
    “会写字吗?”
    “不会。”
    “要赶紧学,把你姥姥说的记下来,很有用的……”
    我们成了朋友。
    从那天起,我随时都可以去找他了。
    我坐在他的破箱子上,不受阴拦地看他熔铅、烧铜,他手里不停地变换着工脸:木锉、锉刀、纱布和细线似的锯……他往杯子里倒各种各样的液体,看着它们冒烟。
    满屋子弥漫他人的气味儿,他咬着嘴唇不时地朝着书本,不时地唱上那么一句:
    沙良的玫瑰哟……“你在干什么?”
    “做一件东西。”
    “什么?”
    “啊,不好说,你不会明白的……”
    “我姥爷说,你是在做假钱……”
    “你姥爷?他胡说。怎么会呢……”
    “那,你用什么买面包””
    “买面包?啊,那要用钱!”
    “还有,买牛肉也要!”
    他轻轻地笑了,揪住我的耳朵:
    “你把我给问住了!”
    “咱们还是不出声吧……”
    有的时候,他不再工作。我们户并户地遥望窗外,看秋雨在房顶上、草地上、苹果树枝上漫漫地飘洒。
    除非特别必要,他不说话。如果想让我注意一下什么,他常常只是推我一下,向我眨眼睛。
    我经他这么一推、一眨眼睛,就觉得好像所见到的东西就特别有意义了,一下子就记到了心里。
    比如,一只猫跑到一潭水前猛地停住了,它瞅着自己在水中的影子,举起爪子要去抓!
    “好事怀”说:
    “猫总是很多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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