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52)

2025-10-09 评论

    我觉得他越象个装成老头儿的孩子。
    我偷地拆散他的草鞋,不露痕迹地把草鞋带儿弄松,他穿上以后就会断开。
    有一回,我往他帽子里撒了一大把胡椒,使他打了一个小时的喷嚏。
    我充分运用了体力和智力来报复他,他则无时不刻地监视着我,抓住我任何一个犯禁的事儿都会立即向姥爷报告。
    我仍然和那三个兄弟来往,我们玩得很愉快。
    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在两个院子的围墙之间,有很多树,榆树,菩提树和接骨木。
    在树下面,我们凿了一个洞,三兄弟在那边儿,我在这边儿,我们悄悄地说着话。
    他们之中的一个,总在小心地站着岗,怕上校发现。
    他们跟我讲了他们苦闷的生活,我为他们悲伤。
    他们说了我为他们捉的小鸟,说了很多童年(52)的事,可从来不提及后母和父亲。
    他们经常是让我讲童话,我一丝不苟地把姥姥讲过的童话又讲了一遍。如果其中有哪儿忘了,我就让他们等一会儿,我跑去问姥姥。
    这使姥姥很高兴。
    我跟他们讲了很多关于姥姥的事,大哥叹了一口气,说:
    “可能姥姥都是很好的,以前,我们也有一个好的姥姥……”
    他十分感伤地说起“从前”、“过去”、“曾经”这类词,好像他是个老人,而不是个才11岁的孩子。
    我记得,他的手很窄,身体瘦弱,眼睛明亮,像教堂里的长明灯。
    两个弟弟也很可爱,让人非常信任他们,经常想替他们做点愉快的事。当然,我更喜欢他们的大哥。
    我们正讲得起劲儿的时候,常常没留心彼德大伯出现在背后,他阴阴沉沉地说:
    “又——到一起啦——?”
    彼德大伯每天回来时的心情我都能提前知道,一般情况下,他开门是不慌不忙的,门钮慢慢地响;如果他心情不好,开门就会很快,吱扭一声,好像疼了似的。
    他的哑巴侄儿到乡下结婚去了,彼德大伯独住,屋子里有一股子臭皮子、烂油,臭汁和烟草的混合味道。
    他睡觉不灭灯,姥爷非常不高兴。
    “小心烧了我的房子,彼德!”
    “放心吧,我把灯放在水盆里了。”
    他眼睛看着旁边,回答道。
    他现在常这么着,也不参加姥姥的晚会了,也不请人吃果子酱了。
    他脸上没了光泽,走路也摇摇晃晃的,像个病人。
    这一天,早晨起来,姥爷在院子里扫雪,门咣当一声开了,一个警察破门而入,手指头一勾,让姥爷过去。
    姥爷赶紧跑了过去,他们谈了几句。
    “在这儿!什么时候?”
    他有点可笑地一蹦:
    “上帝保佑,真有这么回事吗?”
    “别叫唤!”
    警察命令他。
    姥爷只好打住。一回头,看见了我:
    “滚回去!”
    那口气,跟那个警察一模一样。
    我躲起来,看着他们。
    他们向彼德大伯的住处走去,警察说:
    “他扔掉了马,自己藏了起来……”
    我跟去逝世姥姥。她摇了摇满是面粉的头,一边和着面,一边说:
    “许是他偷了东西吧……好啦,去玩吧!”
    我又回到院子里。
    姥爷仰头向天,画着十字。看见了我,怒不可遏地叫道:
    “滚回去!”
    他也回来了。
    “过来,老婆子!”他吼着。
    他们到另一个房间里耳语了半天。
    我明白,发生了可怕的事。
    “你怎么了?”我问。
    “住嘴!”她压低声音回答。
    这一整天,他们俩总是时不时地互相望上一眼,三言两语地低声说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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