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舞舞(135)

2025-10-09 评论

    我对他这番纯粹的好意表示感谢。
    “女郎够味儿吧?”
    “嗯,不错。”
    “那就好。交代过要送好女郎过去来着。”牧村说,“叫什么名字?”
    “迪安。”我说,“6月的迪安①。”
    ①英语中“6月”的发音同“迪安”大致相似。
    “6月的迪安。”他重复道,“白的?”
    “白的?”
    “不,东南亚。”
    “下次去火奴鲁鲁,我也试试。”
    其他再没什么可说的,我便道谢放下电话。
    接着,给五反田打电话。照例是录音电话。我留话说我已经回国,请同我联系。如此一来二去,不觉暮色上来。于是我驾起“雄狮”,去青山大街采购。又在纪国屋买了调配妥当的蔬菜。或许长野县的大山里头有一处专门供应纪国屋的调配式菜田。那菜田想必很大,四周用铁丝网围着,就是《大逃亡》电影中那样的铁丝网,纵使有架着机关枪的岗楼也无足为奇。那里面有人对莴苣和芹菜施以某种动作,肯定。而且是远远超出我们想像的非蔬菜式训练。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买菜买肉买鱼买豆腐买咸菜。买完回来。
    五反田没来电话。
    翌日早晨,在“丹琴”炸饼店用过早点,去图书馆翻看半个月来的报纸。这自然是为了确认咪咪案件的侦破有何突破。我仔细翻阅了朝日、每日和读卖3份大报,均只字未提她的死。连篇累牍尽是什么竞选结果,什么雷夫契克谈话,什么初中学生不良行为等等。还报道说“沙滩男孩”由于有音乐剽窃嫌疑,原定在白宫举行的音乐会受到抵制。荒唐!假如“沙滩男孩”因此被逐出白宫,那么米克-贾格尔即使3次被投进火炉也毫不足惜。总之,未能从报纸上发现有关一女子在赤坂某宾馆被人勒死的报道。
    随后,我又把过期周刊统统翻看一遍。只有1份有1页关于咪咪惨死的报道,标题是《赤坂Q宾馆-美女全裸勒杀案》,哗众取宠的标题!上面没有照片,代之以一幅大约某专门画家根据尸体画的肖像。恐怕是因为杂志不能登载尸体照吧。细细端详,还真有点像咪咪。不过这也是因为我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咪咪,倘若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然目睹这肖像,多半看不出所以然来。确实,脸的细部画得很像,然而关键之处却相差甚远——没有传达出她表情的主要特点。这是死的咪咪,活着的咪咪却是热情洋溢、生机勃勃的。她始终怀有希望,始终抱有幻想,始终动脑思索。她曾是个温情而熟练的官能扫雪工。所以我们才做成了幻想交易。所以那天早上她才说出了“正是”。然而画上的咪咪却比她本人寒伧得多,猥琐得多。我摇摇头,闭起眼睛,缓缓叹了口气。面对这幅肖像,我再次真切地感到咪咪确已死了。在某种意义上,比看尸体照片还要更真实、更深刻地感受到她的死,或她不在的缺憾。她完全地、彻底地死了,再也不能返回人世。她的生已被吸入黑洞洞的虚无之中。想到这点,我心里便生出一种近乎凝固而干涩的悲哀。
    报道本身也同肖像画一样猥琐不堪——赤坂一流宾馆Q里,发现一位大约不超过25岁的年轻女子被人用长统袜勒死。女子全裸,随身没有任何足以证明其身份之物。在服务台使用的是假名等等。内容同我从警察口中听来的相差无多。我所不知道的只在文章最后写了一点:警方认为此案同色情组织,即以一流宾馆为活动场所的高级应召女郎俱乐部等组织有关,并已就此开始调查。看罢,我把过期杂志放回刊物架,坐在大厅椅子上前思后索。
    警方为什么单单对色情组织进行调查呢?莫非掌握了确凿证据?但我不能够给警察署打电话,叫出渔夫或文学,询问后来进展如何。我走出图书馆,在附近简单吃了午饭,沿街游游逛逛。本以为游逛时间里会突然计上心来,结果纯属徒劳。春日的空气淡漠而滞重,使得皮肤阵阵发痒。到底应怎样分析呢?思路一片混乱。我走到明治神宫,在草坪上仰望天空,开始思考色情组织。国际特快专递!在东京预订,在火奴鲁鲁同女郎困觉。自成一统,简便易行,老谋深算,无懈可击,且堂堂正正。无论何等污七八糟的名堂,只要越过某一临界点,便很难以单纯善恶的尺度加以衡量。因为其中已经产生特有的、独立的幻想。一旦产生幻想,势必作为纯粹的商品开始发挥作用。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就是要从所有的空隙中发掘出商品来。幻想,此乃关键所在。卖春也罢、卖身也罢、阶层差别也罢、个人攻击也罢、变态性欲也罢、什么也罢,只要附以漂亮的包装,贴上漂亮的标签,便是堂而皇之的商品。再过不久,说不定可以通过商品目录在西武百货店订购应召女郎。Youcanrelyon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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