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境以南太阳以西(13)

2025-10-09 评论

    能强烈吸引我的,不是可以量化、可以一般化的外在美,而是潜在的某种绝对的什么。
    一如某一类人暗自庆幸大雨地震全面停电,我则喜好异性对我发出的来势汹涌而又不动声色的什么。这里姑且将那个什么称为“吸引力”好了——不容分说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吸引人吞噬人的力。
    或许可以将其比喻为香水的气味儿。在怎样的作用下才能产生具有特殊魅力的气味儿,恐怕就连调制它的调香师也无法说明,化验想必也得不出结果。然而,能说明也罢不能说明也罢,某种香料的配合就是能如交尾期动物身上的气味儿一样吸引异性。某一气味儿百人中可能吸引五十人,另一气味也许会吸引百人中的另外五十人。但此外能在百人中摧枯拉朽地吸引一两人的气味儿世间也是存在的,那便是特殊气味儿。而我具有敏锐地嗅出如此特殊气味儿的能力。我知道那是专门为我而存在的宿命式的气味儿,即使相距迢迢我也能百发百中地嗅出。届时,我就跑到她们身边告诉她们我已感受到了,“其他人或许感受不到,可我感受到了。”
    第一次见面我就想和她睡。说得更准确些,是必须和这女子睡。而且本能地感觉出对方也想同我睡。在她面前我真个浑身发颤。当着她的面就急剧地勃起了几次,走路都困难。这是我生来第一次体验到的吸引力(在岛本身上我大约感觉过其雏形,但那时的我还远未成熟,所以那很难称之为吸引力)。碰上她时我是十七岁的高三学生,她是二十岁的大二学生,而且阴差阳错,居然是泉的表姐。她大致也有男朋友,但这对我们根本不成为障碍。即使她四十二岁有三个小孩且屁股生两条尾巴,我想我也不至于介意。其吸引力便是大到了这个地步。我明确认识到不可就这样放过这女子,否则我肯定抱憾终生。
    总之我生来第一次干的对象就是我女朋友的表姐。并且不是普通的表姐,而是非常亲密的表姐,泉和她自小要好,平日往来不断。她在京都上大学,租住在御所西边一座宿舍楼里。我和泉去京都玩时叫她来同吃午饭。那是泉来我家两人赤身搂抱、但由于姨母来访而闹得天翻地覆的那个星期日之后第三个星期的事。
    泉离座时,我说可能要打听她上的那所大学的事,问出了她的电话号码。两天后我往她宿舍打电话,说如果方便下星期日要见她一下,她停一下回答说可以啊,那天正好有空儿。
    听其声音,我坚信她也想同我睡,从语调中我清楚感觉出了这一点。于是下个星期日我独自去京都找她,下午就跟她睡上了。
    其后两个月时间里,我同泉的表姐只管大干特干,干得脑浆都像要融化了。两人没去看电影,没散步。小说也罢音乐也罢人生也罢战争也罢革命也罢一概没谈。我们只是干、干。
    当然三言两语我想也还是聊过的,但聊的什么几乎无从记起。我记得的仅仅是那里具体的细小的物像——枕边的闹钟、窗口挂的窗帘、茶几上的黑色电话机、挂历上的摄影画、她脱在地板上的衣服,以及她肌体的气味儿、她的声音。我什么也没问她,她什么也没问我。不过仅有一次,一起躺在她床上的时候忽然心有所觉,问她是不是独生子。
    “是啊,”她一副诧异的神情,“我是没有兄弟姐妹,可你怎么知道的呢?”
    “怎么也不怎么,只是一种感觉。”
    她注视了一会我的脸,“你怕也是独生子?”
    “是啊。”
    留在记忆中的两人的交谈只有这么多。我蓦地感到了一种气息:这女子说不定是独生子。
    除去确有必要的场合.我们甚至吃喝都省略了。见面几乎口也不开便脱衣服,上床搂作一团,干。没有阶段,没有程序。我只是单纯地贪婪那里提示的一切,她恐怕也同样。每次见面我们都干上四五回。那可是毫不含糊地同她干到一滴精液不剩,干到龟xx发肿作痛。尽管干得如此热火朝天,尽管都从对方身上感觉出汹涌澎湃的吸引力,但双方都没有成为恋人并快快乐乐长此以往的念头。对我们来说,那可谓一阵龙卷风,迟早总要一去不复返。我想我们都已察觉到如此情形是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的,所以每次见面脑袋里都有疑虑,以为这次相抱是最后一次,而这疑虑又格外鼓起了我们的干劲。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村上春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