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某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为自己翻乐谱的那位黑衣女性的手指有六根,那第六根手指近乎小指一般的大小。他止住了呼吸,内心剧烈的震颤着,想抬头看清站在自己身边的女性的脸。是怎样的人呢?是他认识的么?但是在结束这一乐章之前,眼睛一下都不能离开乐谱,就算在听他演奏的人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当然这不过是作自己任意的想象,什么根据都没有。而且那件事——如果它是真的发生过的话——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但是作越想越觉得这个想象是正确的片段,能够补上灰田所留下的余白。直到傍晚时,他都坐在制图台前,一只手拿着铅笔,一边想着这些。
第二天,作在广尾车站和沙罗见面。他们走进了一家位于住宅区深处的小小的小餐馆bistro(沙罗知道很多东京角角落落的小餐馆),吃饭的时候作把自己去名古屋和两位旧友见面的经过、说了的内容告诉了沙罗。就算概括了的说还是很多,但沙罗饶有兴趣的认真听着,在各处都打断停下问他问题。
“白对其他人说,在东京你家中过夜的时候,被你灌下了药然后被强暴了是吧。”
“是这么说的。”
“她在大家面前,十分详细逼真的述说了强暴的细节,尽管她性格非常之内向,而且以前一直避免谈及性方面的话题。”
“青是这么告诉我的。”
“还有,她说你有两张面孔。”
“真正的一面是看表面无法想象的。她这么说的。”
沙罗皱起眉头沉思了一会儿。
“作,关于她说的话,你想得到什么线索么?比如你和她之间有没有过什么关系变得特别亲密的瞬间?”
作摇了摇头。“不,一次都没有过。因为我也一直注意着不要让这种情况出现。”
“一直注意着?”
“就是说注意着不把她看作一个异性来对待,所以尽量不制造机会让自己和她两个人独处。”
沙罗眯起了眼睛,困惑的歪了歪头。“你觉得团体里的其他人也这样留心么?就是说男生们不把女生们、女生们不把男生们看作异性这样注意着么?”
“当然没法知道当时他们内心是怎么想的,但就像之前也提到的那样,不把男女关系混入团体的友谊中来,这是我们之间默认的了,这是很明确的。”
“但你不觉得这还是很奇怪么?那个年纪的男生女生这么亲密的一起交往,常常在一起的话,不就会自然而然互相产生性方面的兴趣了么?”
“像是想成为女朋友,一对一的约会这样的想法我也有过的。对性当然也有兴趣,就像普通人那样。也有在团体之外找个女朋友这样的选择。但是当时对我来说,那五人的团体比什么都要来得意义重大。几乎没有考虑过要离开团体做什么别的。”
“因为团体中有完美的和谐么?”
作点了点头。“在那里的话,就会觉得自己变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种感觉极为特殊,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无法得到。”
沙罗说道:“所以你们都必须压制自己性方面的兴趣啊,是为了不打乱那份和谐,为了不让这个完美的circle被打破。”
“后来回想起来,的确可能有奇怪的地方吧。但是那个时候,我们觉得这是比什么都要自然的事。我们还才十几岁,一切都是第一次的体验。我们没法做到客观的去看清我们身处的状况。”
“也就是说,某种程度上,你们被关在了这个小圈子的完美之中。你不这么觉得么?”
作想了想沙罗所说的。“某种意义上也许是那样吧。但是我们是乐意于被困在其中的。到现在也不为此而后悔哟。”
“实在是有意思。”沙罗说道。
在这一时刻,作醒了过来。枕边的电子钟上的绿色文字显示着2:35分。他全身被汗浸得湿透了,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他从床上起身,脱去睡衣,用毛巾擦拭干身体,穿上新的t恤和短裤(boxershorts),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在一片黑暗中,他想着沙罗。他为刚才自己在电话里对她说的话而感到后悔,不应该说起那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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