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是因为那件事的缘故吗?那时我不该将利加子推出去的吗?
那时利加子正用双臂紧紧抱着我的头,是我让她这样的。我说这样两个人的身体就变成了一个了。就是说,那种利加子是一个独立的人的感觉不消失,我就没有勇气去刺利加子的胸。
我想让自己变成空荡荡的一个人,于是在利加子的脸颊散发出的气息中,我张大了嘴巴。潺潺的小河的幻影立即浮现出来。随后我使足了力气将短刀刺进了利加子的左胸,同时将紧紧拥抱着我的利加子的身体猛地推了出去,我自己立刻站起了身。
仰面倒下去的利加子,在自己的血泊中很快翻转过来,她一边伏向地上一边用清晰的声音说道:
“不,不,不能死。”
而且自己拔出插在胸上的短刀,拼命地将它扔了出去。短刀撞到墙上,将血淌了一壁,然后又掉到了榻榻米上。
就是那时,我看见自己的手上只有无名指白得像个恶魔,不禁战栗了一下。
利加子大约过了五分钟就不动了。看着静静的利加子,我的心像澄清了似的感到一份沉静,我把手巾覆在短刀上,站着,用脚擦去了短刀上的血。
然后像机器一样,对自己的动作丝毫也不怀疑地将膝盖支在利加子腹部旁,拿起短刀,闭上眼睛,我想,如果可能的话,我要躺在利加子身上死去。而且我想,如果开始就靠在利加子身上的话,由于自杀时过度的痛苦我会在挣扎中离开她的,所以我计划着,在这种姿势下将刀刺进胸膛,一感到难以忍受时就向利加子身上倒去。
可是,怎么回事呢?当我猛地一下将短刀插进去的时候,我计划好的姿势就全毁了,开始向前倒去,“啊——那是利加子的体温。”我这样喊叫着跳了起来。
开始倒向利加子身体上的时候,我是感觉到利加子的体温而跳了起来的,是利加子的体温将我弹开了。利加子的体温传到我的身体上的那一瞬间的恐怖——这到底是什么呢?
总之那也许是本能的火花,是深藏在人深处的憎恶。或者是一个人从另一个人身上感受到的可怖的爱吧。或者是生命与生命的闪电在肉眼看不到的世界中冲撞了吧?那时我叫了些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我想象得出来恐怕没有什么比那叫声更怕人的了。
跳起来之后我又侧身倒下了,疼痛和痛苦的感觉马上就消失了。
一种似乎是被疾风刮下陡峭的斜坡似的感觉在我体内扩散开来。
旋即,我感到世界变成了一种强烈的节奏。世界的心脏和我的一起在剧烈地跳动着。我全身的肌肉都在听着这跳动的声音。我刚想着“好热啊!”时,就感到视力所及之处是一片黑暗。
在这黑暗中飘着两三个金色的圈,然后是利加子,站在我故乡的桥上眺望着水面——利加子是活着的。她的脸慢慢地大起来,腿渐渐变小,她成了三角形的了。一个像我父亲一样的男子脚朝上,倒悬着身体,如流星一般从河底飞快地浮了上来。花瓣如鸟翅膀的大丽花,像风车一样地旋转着。那花瓣变成了利加子的唇。月光斜射下来,发出叮叮的声音——
像这样一些东西,如果我将它们全写出来的话,那简直就没有尽头。总之,我是乘着高速幻想车,像子弹超过草木似的,超越了时间。
在这个幻想的世界里,颜色变成了声音,声音变成颜色,只有气味一点都没能感觉到。并且这些自由而丰富的幻想片断,无一不像我在前面谈到的那样,让我感到“利加子活着”。
这种感觉的背后,“我要死了”的感觉像湛蓝的夜空一样在伸展着——尽管这样,在刺我的胸部前,我是认为“利加子死去了”的。不,死了还是没死,我连怀疑都没有怀疑过。事后想起这一点觉得真是不可思议。一般来说应该是首先确认一下利加子的生死吧。
尽管我在刺自己的胸部之前一直都认为利加子死了,但在我逐渐衰弱下去的意识片断中却感到“利加子活着”。如果说不可思议的话,这种感觉也是不可思议的。还有,等我一恢复意识,“利加子死了”这样的话马上就很老实地冒了出来,这也是不可思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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