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说过这事应由我来道歉,是无聊的嫉妒。”
“那是什么?有那么长的围墙。”
“是烟花巷。”
“是烟花巷,唉,我想去看看,从里边走可以么?”
朝子像孩子似的甩动着和眼的袖子,又跳又蹦地一个人迅速往前走,走进了烟花巷。
雾越来越大了,大建筑的房子也看不清了。别人有屋檐下的装饰灯,梦幻般地呈现在眼前。过路的人也看不清楚,真是一个壮丽的梦幻国度。在雾中,朝子好像长了翅膀的小鸟似的飞跑着。(女人,女人,天香百合的香味,妈妈的Rx房,乳色的海,在玻璃板上滚动着的水银珠。女人是恶魔,那张照片上的女人的美丽的肌肤,父亲的风度。作为女人是幸福的。与丈夫的结婚仪式。在弟弟身旁站着的新娘子。那张照片上的女人就是自己。暴风雪,雪天乡间的夜景。父亲攥住三岁的自己的两条腿,往积满雪的院子里让自己撒尿。雾中海上的船。同弟弟去旅行吧!孩子假若还活着,儿科医院的诊室,房间里光亮的器具和明亮的玻璃。从窗户流进来的雾。)
两个男人很为难似的跟在朝子的后面走去。
作者还有继续往下写的必要吗?要是认为有必要的话,就有。要认为没有必要的话,就没有了。
为什么没有必要了呢?因为朝子渐渐地真的疯了。
不洁恐怖症的苗头,渐渐厉害了。
接触恐怖症的苗头,逐渐厉害了。
尖形恐怖症的苗头,逐渐厉害了。
恐怖恐怖症的苗头,逐渐厉害了。
而且许多捕风捉影的话,谈起来总没个完,从这些捕风捉影的闲谈中第一个能找到的是要把那张照片上的女人带到屋里来的话。渐渐变成真疯子,是因为想到那张照片上的女人已经来到家中,就像那个女人在眼前似的,朝子在向这个女人说话,并向那个女的做动作。
然而,要是有必要继续写的话,这支笔必须转向朝子的弟弟,作者这样想。
为什么呢?因为弟弟不久跟照片上的女人谈恋爱了。而姐姐隐藏的意志,弟弟是怎样进行这场恋爱呢?这又是一个新的小说主题。作者这样想。
(张葆华译)
夫人一坐到镜子前面,花花公子就跟往常一样跳上修指甲的桌子,坐在上面的坐垫上歪着小脑袋出神地看夫人化妆。那模样就像一个爱俏的姑娘催促着快点儿给自己化妆。花花公子不仅觉得自己在修指甲桌上的理发就是化妆,甚至根据每次化妆的不同方式似乎还知道它的交配日子。因为在交配日这一天早晨,夫人会格外精心细致地给它化妆。
夫人的三面镜有三面镜子,三面镜子里总居住着三样东西。左边的侧镜映照出温室型的玻璃屋顶。然而,这并不是花草树木的温室,而是小动物的笼子。
“您瞧,这面镜子摆在这儿,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奢侈。什么时候都能照见院子里的精子和卵子。”当夫人看到百货商店把西式梳妆台送来的时候,对丈夫这么说。就是说,迫不及待地向丈夫献媚的夫人第一眼从镜子里看见的是温室型玻璃屋顶。要说这句话是甜言蜜语,显得不伦不类。不过,不论什么样的夫妻,只要是夫妻,就会用在别人听来不伦不类的语言互相亲呢撒娇,从而忘却隐藏其中的悲剧;另外,也许所有的诙谐戏言都不过是人的悲剧的表现,所以夫人并没有发觉她的语言中还有些许不伦不类的地方。但是,她没有发觉(啊,蓝色的天空!)因为镜中的蓝天使她大吃一惊、忘乎所以。(如银色的飞石般从蓝天飞落的小鸟。如失去大海的、银箭般疾驰的帆船。如银针在湖水中游动的鱼。)夫人时隐时现地看着这些无法看见的东西。她的皮肤感觉到银色的鱼的皮肤的冰冷,是因为如同第一次看见蓝天那样吃惊。虽然这个惊愕与孤独寂寞是同一类,但如果把蓝天呀、大海呀、湖水呀视为今天所能回忆起的太古的人的感情中最显著的东西,那么夫人的寂寞就是原始性的悲哀——即镜中温室型的玻璃屋顶将突然把夫人的心整个掏空。
其实夫人正下意识地紧紧抓着三面镜左侧镜的镜框,本人却毫无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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