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肉豆谁也并不是很想知道答案。她所明了的只是自己由于某种木得已的情况而被关进了“试缝室”这一事实。人们有求于她。只要人们有求于她,她就别想离开这个房间。肉豆惹不时觉得自己成了一具空壳,感到越来越力不从心,仿佛自己正加倍地自我磨损,正消失在无的黑暗之中。这时候她就对肉桂坦率道出自己的心情。文静的儿子点着头倾听母亲的话。他诚然什么也没说,但肉豆灌只消向儿子诉说一番心里便奇异地沉静下来。感觉上自己并不孤独,并非完全力不从心。不可思议,肉豆蔻想,我治别人,肉桂治我。但谁又治肉桂呢?莫不是唯独肉桂犹如宇宙中的超高密度重力场而由自己一人吞下所有的苦闷和孤独吗?一次肉豆蔻把手按在肉桂的额头上,像为顾客“试缝”一样。可是她手心一无所感。
肉豆蔻开始认真考虑辞去这项工作。我已不再有那样的力量了。如此下去,自己势必在无力感中焚毁一尽。问题是人们仍在迫切地求其“试缝”。她木可能因一己之因而将顾客断然抛开不管。
肉豆蔻觅得此项工作的继任人,是这年夏天的事。当她瞧见新宿那座大楼前坐着的那个男子脸上的病时,肉豆蔻后便认定继任者非此人莫属。19傻里傻气的雨蛙女儿
(笠原M。y视点之五)
你好,拧发条鸟。
现在是夜里两点半。周围人全都如木材睡得死死的。我睡不好……就爬下床给你写信。说老实话,对我来说睡不着的夜晚犹如适合戴贝雷帽的大相扑一样稀奇。通常时间一到就咕啃一下子睡着,再时间一到就咕嗜一下子醒来。闹钟倒是有一个,几乎没用过。但偶尔也有这种情况:半夜忽然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我要对着桌子给你写信一直写到睡意上来。大概一会儿就会困的吧。所以自己也不知道这封信是长还是短。话又说回来,也不光是这次,哪次都不晓得什么时候停笔。
我在想,世上大多数人,虽多少有所例外,但恐怕基本认为人生或世界是个(或者应该是)始终一贯的场所。同周围人聊起来时常有这个感觉。每当发生什么,无论是社会的还是个人的,总是有人说什么“那个嘛,因为是这样的,所以变得那样”,而大多情况下大家也点头称是,说什么“是啊是啊怪不得”。可我对此可是想不大明白的。所谓“那个是这样的”“所以变得那样”岂不同用微波炉蒸鸡蛋羹是一回事了——把“蛋羹料”放进去一按开关,再听“叮当”一声开门端出——等于没做任何说明。也就是说,按开关同“叮当”一声之间实际发生了什么,合上门后根本搞不清楚。说不定“蛋羹料”在大家不知道时间里变成奶汁烤通心粉,之后又摇身变回鸡蛋羹。而我们却以为将“蛋羹料”放入微波炉后“叮当”了一声,结果当然出来的是鸡蛋羹。我倒是觉得“蛋卖料”放过去“叮当”一声开门一看偶有奶汁烤通心粉出来更叫人开心。当然会吓一跳,不过终归还是要多少感到开心。至少我想不会怎么困惑。因我觉得在某种意义上,还是这样来得更有“现实意义。”
而要有条有理地用语言来说明“为什么有现实意义”,又马上觉得困难得很。不过若以自己以前大约经历过的为例仔细分析,就不难发现那其中几乎不存在所谓“连贯性”。首先一个谜,就是我为什么作为那对雨蛙一样枯燥无味的夫妇的女儿降临人世。这是一大谜。因为——自己说倒不大合适——那对夫妇加起来都还没有我地道。这是实实在在的事实,非我自吹自擂。不敢说我比父母出色,只是说至少作为人是地道的。你拧发条鸟见到那两人也肯定这样认为,我想。那两人居然相信世界是如同单元住宅那样始终一贯如此这般的。以为只要以始终一贯的方法于下去,一切终将水到渠成。所以也才为我的倒行逆施而困惑而伤心而气恼。
我为什么作为那般傻里傻气的父母的孩子来到这个人世呢?为什么尽管由那两人养育却又没有成为同等傻气的女孩呢?从很早很早以前我就为这个绞尽脑汁,但找不出答案。心里觉得应该有某种像样的原由,但就是想不出。这类没道理好讲的事情此外还有很多。比如“为什么周围人统统那么讨厌我?”我又没干什么坏事,只是平平常常地活着。然而一天忽然发现,没有一个人喜欢我。对此我实在费解。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村上春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