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之路(27)

2025-10-09 评论

    直子从小就和惠子睡在一个房间。母亲被千加子这个小闺女一直垄断着。
    “在榻榻米上睡,多新鲜啊,特别舒展,就像出门旅行似的。”
    宫子把被子拉到眼睛处,身子伸得直直的,一动不动。直子从母亲的睡姿上也能感受到母亲的严厉。
    从很早以前,母亲似乎就有着深深的难以消除的内心苦痛。想起来,这也确实可能。母亲的不幸大概正是来自她的年轻。
    仔细想想,父亲是父亲,母亲是母亲,他们分别都属于不同的家庭。女儿们从来没有通过母亲感受到父亲的爱,也从来没有通过父亲享受到母亲的情。自幼至今,女儿们从来没有对此产生过任何怀疑。
    在别人眼里,父亲是平和的,母亲是温柔的。对此,女儿们也不曾怀疑过。
    可是,当直子想到父亲是如何看待姐姐和英夫的婚事时,她又确实琢磨不透。
    给美丽的惠子提亲并不是第一次。不过,这次的婚事在直子看来,似乎更多的是母亲看中了英夫,母亲极为希望英夫能与惠子结合。可以说,全家人都是按照母亲的愿望被动地行事。
    按说,今天晚上母亲应该是最高兴的,可是,她却和父亲争执起来。也许这是因为英夫家很有钱,使得母亲过度操心所致吧。
    “要是那样的话,一切都过去了,也就不会……”想到这儿,直子的心绪也稍许平定了些。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宫子的被子里传来了轻轻的鼾声。除此之外,直子听到的只有静静的雨声。
    直子一会儿睁开眼一会儿又闭上眼,怎么也睡不着。她闭上眼时,眼前就会出现光介的目光。他的那双眼睛究竟看到了人生的什么,为什么会是那种神情呢?
    直子翻了个身,试图躲开光介的目光。
    宫子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不……不”
    宫子的声音显得十分痛苦。
    直子赶快打开了枕旁的灯,摇了摇母亲。
    “做梦呢。你在做梦呢。妈。”
    “啊,吓坏我了。”
    “您做噩梦了?”
    “最近太累了,一睡着就做噩梦。真讨厌。”
    宫子皱着眉头,显得十分可怜地说。
    “关上灯吧。”
    “什么梦,那么可怕?”
    母亲背过身去,没有回答。
    “我说了谁的名字没有?”
    “谁的名字?”
    母亲没有回答,静静地躺着。
    直子想,母亲大概睡着了。她也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直子平静的呼吸散发着青春的芬芳,透露着深深的安宁。
    从梦中惊醒后,宫子久久难以入睡。中年女人的噩梦是难以向自己的女儿启齿的。现在,这丑恶的梦仍残留在宫子酸痛的肉体中。她害怕睡着后又会梦到那一切。但是,在她那清醒的脑海里,那一切却仍然执拗地浮现出来。
    “惠子是不是也放心地睡着了。惠子的睡眠已经和直子不同了。”
    宫子感到吃惊,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宫子刚才做的梦,使她不能不想到在新婚旅宿中的惠子。
    “惠子,原谅我吧。”
    宫子用手臂紧紧搂住自己的胸部,伏在床上。枕头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来。泪水从她的眼眶流淌出来。
    刚才宫子在梦中和英夫搂抱在了一起。而且,这个男人就是今天刚刚和女儿结婚的人。
    如果不是直子在身旁睡觉,宫子真想站起来放声大吼几声。
    第二个思春期
    已经结婚共同生活了二十年了,可宫子却仍然不了解自己的丈夫。
    当燃,要说“不了解”,这也许有些说得过头了。其实,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了解”还是“不了解”,这个词本身就是很模糊的。当我们必须用语言来表达我们如何“了解”的状态时,我们就会发现任何词汇都是不充分、不确定的,我们愈试图用词汇表现它的实质,反而愈容易使听者“不了解”、陷入不安。长期相伴生活在一起的夫妇,也同样避免不了这一点。当他们交往越深,越互相了解时,他们反而越会强烈地感受到这种不安。那些表现人的性格、秉性的词汇往往是类型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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