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长得小巧玲拢,穿一件蛮别致的无袖连衣裙。门口一盆挨一盆摆着形形色色的赏叶植物。脸形端庄,头发束在脑后。年龄看不确切,22到28,说出哪个数字都只能认可。
三天后有电话打来,女子说打字机色带有半打,需要的话请过来取。鼠于是去取,顺便进她去爵士酒吧,招待几杯鸡尾酒算是对色带的回礼。话倒没说几句。
第三次见面是在那四天后。地点是市区一家室内游泳池。鼠开车把她送回住处,并且睡了。鼠也不明白何以那样。谁先有意的也记不得了。大概类似空气的流移吧。
几天过后,同她交往的实感像打进日常生活的软楔子在鼠的体内膨胀开来。有什么在一点点捅他。每当想起女子搂在他身上的细弱的手臂,便觉得有一种久已遗忘的温柔感在自己心里化开。
的确,看上去她在她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努力构筑某种完美。而且鼠知道那种努力非比寻常。她总是身穿虽不醒目却很得体的连衣裙,穿整洁清爽的内衣,往身上喷清晨葡萄园那般清香的科隆香水,说话小心翼翼地字斟句酌,不问多余的问题,微笑方式就像对着镜子练过多少次似的。而这每一种都让鼠心里泛起些许悲哀。见了几次之后,鼠估计她二十七岁,结果一岁不差。
她Rx房不大,没有多余脂肪的苗条身段晒得甚是耐看,那晒法就像是说原本没打算晒似的。尖颧骨和薄嘴唇显示出其良好的教养和刚强的个性,但牵动全身的细微的表情变化却又表明她骨子里全无戒心的单纯。
她说她从美术大学毕业,在设计事务所工作。出生地不是这里。大学毕业后来这里的。每星期去一次游泳池,星期天晚上乘电车去学中提琴。
两人每星期六晚上见一次。星期天鼠空落落度过一天,她弹莫扎特。
感冒休息三天,工作堆成了山。口中“沙拉沙拉”作响,全身像给砂纸打磨过。小册子、文件、薄本书、杂志和蚁冢高高堆在我桌子周围。合伙人进来向我咕咕哝哝大约说了句注意休息,说完折回自己房间。管杂务的女孩按常规在桌面放下热咖啡和两个羊角面包,转身不见了。我忘了买烟,朝合伙人讨了一包“七星”,掐掉过滤嘴,在另一头点燃吸起来。天空灰潦渍地明了,分不清截止哪里是空气哪里开始是云层。四下散发出拼命焚烧湿落叶的气味儿。或者是自己发烧的关系也未可知。
我做了个深呼吸,之后开始捅最前面的蚁累。全部盖有“特色”橡胶印,下端用万能笔标明期限;所幸“特急”蚁家只此一堆。更庆幸的是没有要两三天内赶出来的,期限均为一两周。看来若把一半交给译第一稿的临时工,还是完全应付得来的。我一册册拿在手上,按处理顺序重新堆放。结果蚁冢较刚才不稳定得多。形状像是报纸整版刊登的性别年龄内阁支持率图表。不仅形状,内容搭配本身也足以令人欢欣鼓舞。
①查尔斯·兰金著
·《科学疑问箱》动物篇
.P68“猫为什么洗脸?”至P89“熊如何捕鱼2”
·10月12日前完成
⑨美国护理协会编
·《与绝症患者的谈话》
·共16页
·10月19日前完成
⑧弗兰克·迪西特·乔尼亚著
·《作家病历》第三章“息花粉过敏症的作家们”
·共23页
·10月23日前完成
④鲁涅·克列克著
·《意大利的草帽》(英语版,剧本)
·共39页
·10月26日前完成
万分遗憾的是没写委托人姓名。猜不出是何人出于何原因求译如此篇章的(且为特急)。大概熊正站在河边衷心盼望我赶快译完。也可能守护绝症患者的护士正不声不响地一等再等。
我把单手洗脸的猫照片扔在桌面不理,只管喝茶,吃了一个羊角面包。面包竟有一股粘土状纸浆味儿。吃罢,脑袋多少清醒过来,但手指尖脚趾尖仍有发烧造成的酸麻感。我从桌子抽屉里取出小刀,充分投入时间一丝不苟地削了六支铅笔,之后不紧不但地动手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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