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她自己没觉察到那娇媚的神态,后来她脸上飞起了一片红潮。
南条把着手教她,缓步跳了起来。
星枝开始还有所抵触,后来渐渐合拍了。不久两个人的身上都涌流着一股热流,南条便加快了舞步。
“能立起来啦!瞧,我的腿能准确地立起来,立起来啦!”
南条呼喊起来。他没有松开星枝的手,在她周围跳开了,像一股火焰般的漩涡向她席卷而来。不一会儿,他冷不防地一下子把她抱举起来。
然后,迅猛地跑进林子里去了。
他轻轻地抱着星枝,腿也不瘸了。看上去,这动作也像是舞蹈的继续。
黄昏渐近,鸟群被晚风追赶似的飞过了庭院。
在跳舞的时候,他俩把鞋子脱了,南条连外衣也脱了下来。晚风吹拂,树林子投在那上面的长长的影子,在轻轻地摇曳。
小马从山路下来,大概是到马市去的吧。
饲主骑在母马上。小马没有任何羁绊,随后嘎达嘎达地跟上。老实而可爱。
三四个村里人背着细青竹捆走了过去。
旁边的小山,像是一个游乐园,有人在那里做游戏,传来了男女小学生的童谣声。许是百来人的合唱吧。
那山坐落在溪流边上,南条刚才就坐在那里,心神不定,要么回首张望山路,要么眺望远近重山叠峦上空飘浮的夏日彩云。
星枝同她的父亲并肩走了下来。
父亲拾眼望着传来童谣的小山说:
“孩子们已经来啦。”
看见星枝的父亲也一道来,南条在晦暗中蜷缩起身子。
阳光炽热,星枝也焦灼不安。她专注地四面看了看,一眼认出南条,就不由得加快脚步,企图走过去。
父亲只顾观看溪流和对面的群山,没有在意。
“那帮孩子是借胜见的房子住的呀。他们都是东京体质虚弱的儿童。一想到连胜见的蚕种养殖场也成了孩子们的住所,就觉得可怜。”
星枝心不在焉。
“不过,总比大仓闲着让蜘蛛结网强吧。这也许是胜见的派头。这就叫做不养蚕卵养人卵,让人茁壮成长。胜见的口头禅是:为社会、为国家服务,哪怕白借给他们住也行。连葬礼也是那样。记得那时我曾对你讲过,他是蚕种界的第一流人物,甚至从总裁宫得到了两万奖金哩。他不仅在地方,而且在中央蚕丝工会,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葬礼办得太寒伧了。他本人总以穷乡僻壤的村夫自居,简朴得也太过分了。许多蚕丝界的知名人士都特地从东京赶来参加丧礼。我是他的朋友,连我都觉得不体面。但据说这是根据他的遗言,把办丧事的费用捐献给村里了。万事都是按这个基调办的呀。”
“是吗?”
“近来什么体质虚弱的儿童之类的名堂,好像很流行哩。”
“嗯。”
“以前学生每年都到胜见这儿来。他们是蚕丝专科学校的学生,是来实习的。为了研究蚕种而漫游世界,这样奇特,恐怕只有胜见一个人啰。他素负盛名,人们总想选他担任县议会议员或国会议员。可他总是说,养蚕太忙,没有那种闲工夫,还是这方面的研究工作对国家有用。他一辈子与蚕打交道,男子汉再没有像他这样令人钦佩的了。他没有任何贪图,我太喜欢他啦。”
绕过小山山麓,首先出现在他们俩面前的,是胜见家。那是有白墙的蚕种养殖场。
这座库房耸立在河岸堆砌起来的壮丽奇观的石崖上,宛如一座城堡,是仓库造型的两层楼房。两排窗户全敞开着,恍如把白墙切开似的。似乎安装了纸拉窗。
从这间库房的一端到拐角处,是古色古香的平房住家。库房远比它雄伟壮观。
“就连那里的标本或研究书籍都放着不用,现在白白糟蹋了。我打算去劝他们捐赠给专业学校或蚕丝会馆。”
“为什么他们不搞蚕种买卖呢?”
“胜见过世之后,儿子又是那个样子,要保持胜见蚕种的信用,也不是一件轻易的事,需要不断从事新的研究,绝不能在改良品种的竞争中打败仗啊。与其造出有损胜见名誉的蚕种,倒不如干脆停下,这样还能帮贫苦的蚕种商一把。嘿,这就是胜见妻子的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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