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踏着铺石路,信步走到停轿的地方。登上石台阶,站在放鞋的石板前。因为能摆放六个人的鞋,所以叫六人鞋石板。
这里所见到的墙,都是京都韵味的红色。与庭园分界的墙也是红色。
从墙的小门出去到了月波楼,两人又返回御道,从红叶山的前面进了庭园。
“这地方也有铁树。”夏二感到有些意外地说。
“据说是岛津家赠献的。”麻子说。
“在这里不和谐。但是,那时候还是很珍贵的吧。”
夏二走进前面的亭子,坐了下来。
麻子站在旁边。
这里有十余棵铁树,的确出乎意料。在通往茶室的路上,日本的树荫下有这些像盆景一样的热带树,不能不让人感到有些惊讶。
夏二摘下帽子,放在膝盖上。
“真静啊。都能听见流水声。”
“叫鼓瀑布吧。把桂河的水引到庭园的水池里,就是从那里流落的吧。”
“是吗?麻子小姐真清楚啊。”
“我仔细读过导游说明书。”
“我在高中时也读过布鲁诺-陶特的《桂离宫》,都忘记了。”
“我父亲一起来就好了……”
“是啊。但是,这对你父亲来说没什么新奇的,你姐姐来就好了。”
麻子想,这是什么意思呢?但是,夏二的这句话,使麻子意识到现在只是自己和夏二两个人来的。
“听见刚才的云雀在叫呢。”
“是来时路上的云雀吗?”夏二侧耳静听,“是在叫呢。但是,怎么会知道是不是那麦田上面的云雀呢?云雀有很多嘛。”
“肯定是那只云雀。”
“女人——是这样想的呀。你姐姐也是这样。譬如说,百子小姐看见我的旧帽子,马上就想到是我哥哥的旧帽子。你姐姐虽然猜对了,但学生的旧帽子都是一样的。所以想到是我哥哥的旧帽子,似乎也很奇怪。”
“不过,没有别的云雀呀。”
“有的。”夏二强调说。
“你姐姐看我像我哥哥。眼睛啦,耳朵啦,肩膀啦,寻找和我哥哥相像的地方。我不愿意这样。”
“你说不愿意这样,我理解。不过,为了我姐姐,你像你哥哥不是更好吗?”
“为什么?”
“能使我姐姐得到安慰。”
“那——大概是相反吧。譬如说你姐姐看桂离宫,不是比看像我哥哥的我更好吗?这顶旧帽子,即使我哥哥曾经是百子小姐的恋人的时候戴过,那么这样的帽子留下了什么呢?”夏二抓着帽子站起来。
“我也许和我姐姐正相反。我是通过你来想象你哥哥的,我对你哥哥一无所知。”
“那我也不愿意。总之,因为我不是作为我哥哥的影子活在世上。即使是兄弟,性格也差别很大吧。”
“是的。”
“命运是完全不同的。我和你这样说话的时候,是不会想起你姐姐的。”
“我和我姐姐长得不像嘛。”麻子顺口说道,不由红了脸,“可是,我姐姐和我都活在世上呢。”
“是啊。我哥哥死了,体形和相貌都没有了。另一方面,可以想象出任何体形和相貌。那以后,我说过我父亲。我说,见到百子小姐而联想死去的儿子,是父亲不由自主地感伤。因为父亲看见百子小姐,自己又悲伤又喜爱。现在即使百子小姐也为我哥哥的死感到悲伤,但和我父亲的悲伤是大为不同的吧。”
麻子点点头,然后说:“不过……”
“我不太清楚,现在在死去的我哥哥和活着的百子小姐之间的那座桥梁,是被人架设起来的呢,还是自发架设起来的呢……”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认为是自发架设的。”麻子答道。但是她想,假如那座桥梁枯朽了,或者毁坏了,那么过桥是很危险的。百子自身难道不是第一个从那座桥上掉下去吗?
“我想那像是一座没有对岸的桥。活着的人架起了桥,对岸没有支柱,桥的那一端就会悬空。而且,这桥无论延伸多长,也是到不了对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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