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音(47)

2025-10-09 评论

    “这是为什么呢?爸爸。是因为姐姐回娘家来的缘故吗?”
    “不。这同房子的事没有关系。房子是以半离婚的形式回到娘家里来,对菊子实在过意不去。不过,她即使同相原离婚,也不会在咱家长住下去的吧。房子是另一码于事,我说的是菊子你们两人的问题呐。菊子另立门户不是更好吗?”
    “不。按我说,爸爸心疼我,我愿意和爸爸在一起。离开爸爸的身边,该不知多胆怯啊。”
    “你说的真恳切啊!”
    “嗳哟。我在跟爸爸撒娇哩。我是个么女,撒娇惯了,大概是在娘家也得到家父疼爱的缘故吧,我喜欢和爸爸住在一起。”
    “亲家爹很疼爱菊子,这点我很明白。就说我吧,因为有菊子在身边,不知得到了多大的安慰。如果你另立门户,定会感到寂寞的。修一做出了那种事,我过去一直没跟菊子商量。我这个父亲是不配和你一起住下去的。如果你们两人单独住,只有你们俩,问题或许会更好解决,不是吗?”
    “不!即使爸爸什么也不说,我也明白,爸爸是在惦挂着我的事,在安慰我。我就是靠着这份情义,才这样呆下来的。”
    菊子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珠。
    “一定要我们另立门户的话,我会感到害怕的。我一个人无论如何无法安静地在家里等待的,肯定会很寂寞、很悲伤、很害怕的。”
    “不妨试试一人等待看看嘛。不过,唉,这种话就不该在电车里谈。你先好好想想。”
    菊子或许是真的害怕了,她的肩膀仿佛在发颤。
    在东京站下了车,信吾叫了出租车把菊子送到本乡去。
    可能是娘家父亲疼爱惯了,也可能是刚才感情过分激动的缘故吧,菊子似乎也不觉得她这番表现有什么不自然。
    尽管这种时候不会赶巧修一的情妇在马路上行走,但信吾总感到存在这种危险性,所以停车一直目送着菊子走进了大学的附属医院里。

    一
    花季的镰仓,适逢佛都七百年祭,寺庙的钟声终日悠扬不止。
    这钟声,有时信吾却听不见。菊子不论是在勤快干活,还是在说话都可以听见,而信吾不留意就听不见。
    “喏。”菊子告诉信吾,“又响了,您听。”
    “哦?”
    信吾歪着脑袋,对保子说:
    “老太婆,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连那个也听不见?”保子不愿理睬,将五天的报纸摞在膝上,慢慢地在阅读着。
    “响了,响了。”信吾说。
    只要听见一次,以后就容易听见了。
    “一说听见了,你就高兴。”保子将老花镜摘了下来,望了望信吾。
    “庙里的和尚成天价撞钟,也够累的。”
    “撞一次得缴纳十元呐,那是让香客撞的啊。不是和尚撞嘛。”菊子说。
    “那倒是个好主意。”
    “人家说,那是供奉的钟声……听说计划让上十万人百万人撞呢。”
    “计划?”
    信吾觉得这句话很滑稽可笑。
    “不过,寺庙的钟声太忧郁,怪讨厌的。”
    “是吗,很忧郁吗?”
    信吾正想:四月的一个星期天,在饭厅里一边观赏樱花,一边聆听钟声,多悠闲自在啊。
    “所说的七百年,是指什么七百年?大佛也七百年了,日莲上人①也七百年了。”保子问道。
    ①日莲上人(1222—1282),日本镰仓时代的僧人,日莲宗的鼻祖。
    信吾回答不出来。
    “菊子知道吗?”
    “不知道。”
    “真滑稽,我们白住在镰仓了。”
    “妈妈您膝上的报纸没刊登什么吗?”
    “也许刊登了吧。”保子将报纸递给了菊子。报纸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自己的手头只留下一份。
    “对了,我也好像在报上读过呢。但是,一读到一对老夫妻离家出走的消息,引起对身世的悲伤,脑子里就只记住这件事了。你也读了这段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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