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木想起:她和-原一起生活的时候,很多人都叫广子“阿广”的。今天又听到广子叫孩子“阿广”。
广仁的衣服上钉着像校徽般的纽扣,今年该上小学了吧。广仁和父亲很像,稍微胖得有些不自然。白白的皮肤大概像他妈妈。还是个孩子,就喜欢把下唇努出来紧闭着嘴唇,那习惯和-原一模一样,让人看了好笑。
广子拿来一束白玫瑰,让鹤子接过去横放在膝旁。
三枝子也没给广子沏茶,紧张的气氛一点也散不去。御木也无意去驱散。
广子凑得十分近地靠御木坐下:“那以后一直想看先生来着。”
“那以后,您怎么样啦?”
“我呀,回以前丈夫的家去了。”广子平静地说。
“是吗?”御木吃惊不小,看上去鹤子更吃惊。
“大概丈夫的生意好起来了吧,和以前也变了不少。跟我说,把孩子带来也可以,快回来吧。”
“是嘛。”
鹤子在那边,御木什么话也不好说。
“能回家的人,不错嘛。”鹤子的话里含着讥讽,广子并不在乎。
广子像是来和-原告别的吧。这是最后一趟,今后再也不会来了吧。
三枝子忽地站起来,从母亲膝旁捡起白玫瑰走出去了。御木正在想该不会去扔了吧,却见三枝子把花插在花瓶里拿进来了。她把它放在-原的照片前。这期间,谁也没说话。
看着花瓶里插的花,广子说:
“先生要是活着,就是和先生分手,我也不会回去的。”
谁也没有接口。御木感到不自在,这也许是她的真话吧。
广子忍受不了丈夫病态的嫉妒,甚至不惜丢下两个孩子离了婚,真亏她还有脸回到老枝上去。更亏得她那前夫还会来叫她回去。和广子离了婚前前后后也近十年了,他竟没有再婚?这期间,广子和-原同居,还生了孩子,算起来这孩子都8岁了。
御木忽然想,广子该不会是想请鹤子收留孩子才把他带来的吧,今天要是自己插嘴会怎么样呢?御木有些茫然了,但广子似乎没这个意思。
说广子在鹤子面前毫无拘束,还不如说她想做出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无视妻子鹤子与-原同居的那段日子里,对于鹤子,她有过强烈的优越感吧。
“您丈夫他还?……”鹤子用干涩的声音问。
“是啊,还是以前那买卖。”
- 原忌日后的四五天御木收到了广子寄来的小包裹。
里面装着-原的三本日记和御木写给-原的信。都是广子和-原同居时的东西。
芳子把包裹拿到书房里来的,还是和往常一样仔细地拆开包装纸。
“怎么,是-原的日记本哪。原来-原写日记的。”御木说着。芳子是去年才嫁过来的,没见过-原,不熟悉。
御木的信放在一个口袋里。袋子上写着“御木先生的信”。像是广子的字。
和刚才拿出-原日记时不一样,这回他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真没趣,是我的信啊。”到底什么“没趣”,他心里并不明确,没什么深刻的意思,是一种不知所措、害羞般的心情。
御木信的上面附着广子的信。
大意是说-原忌日那天相遇,想起来将-原的日记和御木的信寄去。日记都是和广子一起生活的日子里记的,打算不送还给鹤子了。还有很多人写给-原的信,现在让广子一一还给本人也太出格了,没办法也许还是全烧了的好。信上写着:烧掉的当中,有好些是著名文学家的信,广子也实在无计可施。
“为了-原先生,也为了先生的家属,先生和我共同生活的印迹,我想还是尽可能保留下来为好。”
广子真这么想的话,她应该先烧掉-原的日记,为什么就没烧掉呢?
御木想:自己的信也和别人的一起烧掉就好了。
广子的信上写着:要把-原的日记寄给御木,所以只有御木的信没有烧掉一总奉还。
“先生仙逝之后,我翻来覆去地读先生的这本日记,回忆着和先生在一起的日日夜夜。先生日记里所写的我都记得,有些句子甚至能背出来,永远忘不了。只是我的近况有变,日记不能再存放在我家里。那天,在先生的忌日有幸见到御木先生,我心想把日记本交给御木先生不就可以了吗?我不愿烧去,御木先生要烧要撕,悉听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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