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样都好,”他说:“我太太做的菜没有不好的。”
他交出菜单,起身去招呼另一对客人。我们兴奋地指点着“烧小羊肉”、“红焖牛肉”、“木耳炒牛柳”,还有一道“主厨奇想”,却不知是什么。老人回来,坐下,听我们点菜,一边点头。
“总是这样,”他说:“男人都喜欢奇想。”
我请他在上第一道菜时来半瓶白酒,以后再来些红酒。
“不对,”他说:“这样叫不对。”他告诉我们该喝什么:维善(Visan)产的隆河坡地红酒。好酒和好女人都产在维善,他说。
他站起身,从一个黑色的大橱柜里掏出一瓶酒来。
“就是这个。你们一定喜欢。”(后来我们发现,每位客人桌上都摆着这种酒。)
人生迟暮乐融融
这位全世界最老的领班走进厨房,把我们点的菜单交给大约是法国最老的现役主厨。我们仿佛听见厨房里有第三个人的声音,可是却无其他服务员。我们不知道两位年龄加起来超过160岁的老人,如何能应付长时间辛苦的工作。而且,宾客渐多时,上菜并未延误,也没有哪一桌遭到冷落。老人以他一贯迟缓而庄严的方式周旋往来,不时坐下来与客人交谈几句。一道菜做好了,老太太会敲打厨房里的一口钟,她的丈夫便假装恼怒地把眉毛一扬。如果他还坐着说个不休,钟声会再次响起,带几分坚持的意味,他便不得不起身,嘀咕着:“我来了,我来了。”
食物恰如戈氏指南夸赞的那般好,老人推荐的酒也妙不可言,我们真的喜欢。他送着乳酪切片(浸了药草和橄榄油)来时,我们已经把酒喝完了。我要再来半瓶,他不赞许地看着我。
“等会儿谁开车?”
“我太太。”
他走到黑橱柜前。“没有半瓶酒,”他说:.“你可以喝到这儿。”他用手在新拿出来的那瓶酒中段比划了一下。
厨房的钟声不再敲响,老太太伊凤阿姨出来了。被炉火熏得红通通的脸上挂着笑,问我们吃得好不好。她看上去只有60岁,夫妇俩站在一起,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她碟碟不休地谈论着屋里的古董家具,说那是她的嫁妆,有人则从旁打趣。他俩融融乐乐,喜爱工作。遂让人渐觉得,人生迟暮如此匆匆容容,也很坦然自乐。
泥水专家
泥水匠雷蒙仰面在一片摇摇欲坠的平台上,距厨房天花板只有手臂那么长。我递了一罐啤酒给他,他侧过身,用一只手肘支撑着喝。这样的姿势不管是喝东西或是做工都好像很不舒服,可是他说他习惯了。
“反正,”他说:“你总不能站在地板上,把水泥往上摔。给基督大礼拜堂油漆天棚的那位——你知道啦,那个意大利人——他一定这样子仰着好几个星期的。”
雷蒙喝完啤酒(他今天的第五罐),递下空罐子,打个嗝继续做工。他做事缓慢而有韵律,泥刀一下一下地在天花板上往复涂抹水泥,再用手肘充当滚筒,压得平平滑滑推来拉去。他说,完工以后,看起来好像天花板100年来就是那样的。除了泥刀和他自己的眼睛以外,他不用其他任何曲直工具,他说他的眼睛错不了。一天晚上他收工回家后,我细心检查他的成绩:果然平整无暇,而又确乎出于人手,非机器所能为。这人是个艺术家,有资格消耗大量啤酒。
微风穿进墙上的窗洞,竟带着几分温柔。我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走出屋外,发现季节已经变换,石桌正在渗水,春天降临了
春季到来农夫忙
杏花怒放。白昼长了,黄昏的天空常常渲染成壮丽的粉红色波浪。狩猎的季节已过,猎犬拴好,猎枪束之高阁,等待6个月以后再用。葡萄酒需求量大增,勤劳些的农夫开始整地,散漫懒怠的这时候才慌慌张张地剪枝——这是十一月就该做的事。普罗旺斯人以一种难于言表的抖擞精神迎接春天,仿佛大自然给每个人都注射了一针兴奋剂似的。
市场面貌急速改变。摊位上原本摆的钓鱼用具、子弹带、雨靴和清理烟囱用的长柄刷子等物,现在被各种各样形状狰狞的农具所取代;镰刀、铲子、锄头、耙子,还有农药喷洒器,如有野草或昆虫敢于威胁葡萄的生长,这些东西会洒下致命之雨,将它们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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