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通过由户部非正式传到广东海关的消息,以及北京到广东来旅行的人们的谈话,一般人都已经知道皇帝将向广东派遣钦差大臣,处理鸦片问题;而且也知道人选已大体决定为林则徐。不过,广东还不大了解林则徐的为人。
墨慈从温章那儿听说,林则徐决不会把严禁鸦片的奏文当作一纸空文。温章淡淡地说道:“在目前这样的时刻,手头如有鸦片的存货,恐怕还是推销出去为好。”过去按照温章的话去做,还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所以墨慈现在停止购进鸦片。
“墨慈先生,恐怕您已经知道,一个叫许球的家伙向皇帝提出了‘九个狡猾的鸦片商人’。我已经被列入这九人之列。这个国家的政府要驱逐我,我一直挺到现在。说实在的,我自己也没有把握今后能否继续挺下去。您是善于判断命运的幸运儿,我想请您给我算个命。”查顿说。
“这件事嘛,我……很难说什么。”
“看来一切都决定于这个姓林的大臣。您对这个姓林的有所了解吗?”
“不太了解。只是听说他的名声很好,是个少有的硬汉子。”
墨慈又不停用手绢擦额上的汗。这时,好像要帮他解围似的,屋外突然喧闹起来。
“哎呀!出了什么事呀?”查顿站起来,朝窗边走去。墨慈也跟着他走去。
“哎呀!这!”平时不太动声色的查顿,这时也变了脸色。
他看到窗子下面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包围着商馆。
这时是一八三八年(道光十八年)十二月十二日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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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门的酒吧间老板保尔?休兹,来到广州看望老朋友约翰?克罗斯。约翰一向体弱多病,病倒之后,心情很灰暗。“唉,保尔,”他沮丧地说,“我是不行了。”
“瞎说什么!约翰,快点好起来,到澳门去。澳门有酒,有女人。”保尔扇动着蒜头鼻子,鼓励约翰说。
约翰的身旁还有他的好友哈利?维多。哈利有点生气地说道:“约翰,你什么也不用担心。要像保尔说的那样,快快地把病治好。”
约翰好像安心了似的,闭上了眼睛。
保尔一走出病房,就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啊呀呀,看望病人这种憋人的劲儿,我真受不了。”他向哈利耸了耸肩膀,说:“咱们上哪儿去呀?广州什么也没有!”
“是呀,只能散散步。”哈利说。
广州十三行街的商馆和日本长崎的出岛一样,禁止妇女入内居住,夷人的行动也受到限制。在夷馆的南面,至珠江岸边,有一块三百步远近的空地。夷人只能在这里走动。这块空地的西半部叫作美国花园,东半部称作英国花园。
保尔和哈利从商馆出来一看,只见这个散步场拐角的石阶上,有五六个水手或坐或躺,随意自在地喝着酒。
“哎呀!那是干什么?”保尔朝美国公园那边一看,不觉歪着脑袋惊诧起来。
那里围拢着许多人。
根据中央的命令,广东当局不得不严厉惩罚烟犯。
总督和巡抚了解了一下过去禁烟的情况,对禁烟的名人韩肇庆寄予了很大的期待。而韩肇庆也没有辜负上司的希望。
韩肇庆常说:“对不老实的烟犯要毫不留情。”同样是烟犯,那些未向他行贿的人,在韩肇庆的眼中则认为是“不老实”。他把这些不老实的走私者一个接一个地抓起来关进监牢。而那些按时如数向他行贿的烟犯则逍遥法外,而大规模搞走私的恰恰是这些人。在行贿上小气的,一般都是生意萧条的小走私犯和投机商人。
一个名叫何老近的家伙就是这种生意上不太景气的鸦片走私商。他虽然叫这样一个带老头味道的名字,其实不过三十来岁,尖尖的脑袋,长着一双狡猾的眼睛。他虽然自以为很机灵,但过去已被抓过三次。每次都挨了“杖”刑,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
对鸦片犯的刑罚,以前规定最高为“杖”一百。可是,现在正赶上严禁论高涨,对恶劣的烟犯处以重刑。尤其是因为中央督促很紧,为了向上面报告,往往也用重刑来惩罚烟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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