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炮战中,除了炮手外,军队和壮丁不得不变成木偶。他们的存在不过是防备万一敌人会登陆。
“我就少陪啦!”谊谭抱着竹扎枪,钻进了后面的松林。
从谊谭躺着的地方向东约走三十米,松林就到了尽头,通向崖下的广场。那里安放了一门一千斤大炮。
说英国船的十八磅炮等,那是指炮弹的重量。说清军炮台的一千斤炮或三千斤炮,那是指整个炮身的重量。
当时的大炮要发射一发炮弹,那是很费事的。我们不能用现代战争的概念来硬套鸦片战争(225)时期的战斗。大规模的战斗姑且不谈,像官涌这次波状进攻的小战斗,炮声是稀稀落落的。因为分为五个兵团,分散在各处的大炮轮番地吐出火舌,总的看起来相当热闹。但就各个大炮来说,开炮的间隔长得几乎叫人不敢相信。就好像节日的焰火,像好半天才想起来似的放一下。
战斗一开始,参将陈连陞就忙于指挥,不能陪连维材。参将的卫兵——一个名叫叶元火的青年留在连维材身边。难怪陈将军很喜欢这个卫兵,这个青年确实很聪明,性格也开朗。
“我现在正在考试,就要当军官了。”叶元火高高兴兴地这么说。
连维材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青年。他觉得看到这样的年轻人,应当对国家的前途感到乐观。
“叶君,今后的战斗就是那个啰!”连维材指着大炮说。
“是呀。”叶元火爽快地回答说,“那些拿刀拿枪的士兵,都傻头傻脑地站在那儿。只有炮手在活跃着。”
“你与其练习舞刀,还不如研究大炮哩。”
“看到这次打仗,我也深深地感到了这一点。”
连维材心里想:“这么想的人越来越多就好啦。”
不知什么地方突然亮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一声巨响。到处都发出乱糟糟的喊声。
“有的人挥舞着竹扎枪乱嚷哩!”连维材说。
“那是傻瓜!”聪明的卫兵爽朗地说,“不过,那是为了壮壮胆子吧!”
“出去走动走动吗?”
“我奉陪。”
两人从炮台的广场向松林那边走去。
松林里,谊谭把竹扎枪靠在树上,自己头枕着树根,把斗笠蒙在脸上睡觉。最近的那门一千斤炮发出巨响,射出了炮弹。在松林里都能感觉到地面在轻轻地颤动。
“这鬼大炮,吵死人啦!觉都睡不好!”谊谭气忿忿地自言自语道。
5
沙章?沙加号上,库巴医生带着沉重的神情,切着约翰?克罗斯的脉。他不时地吐一口气,气息中带有一点酒气。
哈利?维多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
约翰面如土色,每呼吸一次,肩头都要颤抖一下。他那精疲力竭的身体,看来是用最后的一点气力来维持这微弱的呼吸。他的眼睛平时就是浑浊的,现在更使人感到上面好像粘上了一层什么膜似的。生命的火花已经从他的瞳孔中消失了。
库巴医生退到船舱的拐角上,打开医疗包。
“怎么样?”哈利小声地问道。他的声音颤抖着。
医生咬了咬嘴唇,闭上了眼睛,然后微微地摇了摇头说:“最多还能支持一两个小时吧。”
哈利感到心头一阵发热,他轻轻地走出船舱。他把手伸进口袋,但口袋里没有手帕。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眶。保尔?休兹紧跟着哈利来到了走廊上。
“哈利,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呀。约翰本来就不可能长寿。”
“是我把约翰带到这里来的啊!”哈利沮丧地说。
“约翰要是待在曼彻斯特,恐怕早就死了。我说哈利,你没有这样的感受,我跟他在一起,最清楚不过了。曼彻斯特的那个地窖,唉,那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啊!你把他带到这里来,起码使他多活了一两年。我是这么认为的。”保尔的蒜头鼻子凑到哈利面前,劝慰哈利说。
“只有一两个小时了!……”哈利好像没有听见保尔的劝慰,小声地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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