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手,撕开包裹。一封信从里面滑落出来,此外还有一份折叠着的英国剪报。
我用颤抖的双手打开信件,读了起来:先生,你现在一定已经知道,巴黎的暴徒在7月14日攻占了巴士底狱。整个城市陷入一片混乱。法国现在到处都是起义。好几个月以来,我都在寻找你的家人,想把他们安全地送出这个国家,可是我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可是上个星期一我得到消息,说你父亲家的农民和佃农都l已经起义。你的兄弟以及他们的妻子和孩子都奋力保卫你们的城堡,可是最终他们都被杀死,城堡也被洗劫。只有你的父亲逃走了。
在围攻之中,忠实的仆人们掩护着他,后来又把他带到海边。就在那一天,他来到了法国在路易斯安那的前殖民地——新奥尔良。他请求你去帮他的忙。现在的他,身处陌生人当中,痛苦不堪。他恳切地请求你去。
信里还写了很多。道歉,保证,许多细节……可是这些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把信放在桌上,盯着木头和灯下的光晕。
“别去找他。”她说。
寂静中,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可是那寂静却像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
“别去找他。”她又说了一遍。眼泪像小丑的油彩一般从她脸上流了下来,像是从眼中流出了两条长长的红色小溪。
“滚出去,”我低着嗓门,拖着声音说道。
突然,我提高了嗓门说:“滚出去。”我无法让自己停下来,直到我颤抖地大吼了一声:“滚出去!”
4
我梦见我的家。在梦中,我和家人们拥抱在一起。而且加百列也穿着一件丝绒长袍出现在那里。城堡一片焦黑,所有的东西都被焚毁。我寄存在那里的财宝不是被烧化了,就是变成了灰烬。事物最终都是要变成灰烬的。可是那古老的引言究竟是“从灰烬到灰烬”还是“从灰尘到灰尘”呢?不管是什么都无所谓了。我已经回来,把他们都变成了吸血鬼。我们都属于莱恩科特剧院。我们是白脸的美人,哪怕是对那些躺在摇篮中的吸血婴儿来说。这些婴儿的母亲弯下腰,把蠕动着的长尾灰老鼠放进摇篮,供她们的孩子吸血。
我们大笑着,亲吻着彼此,穿过灰烬。我和我白脸的兄弟,以及他们的妻子和魔鬼般的孩子就我们的猎物交谈着。我们的瞎眼父亲就像从《圣经》中走出的人物一般,喊叫着:“我能看见啦!”
我的长兄用胳膊环绕着我。他穿着体面的衣服,看起来棒极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精神过。吸血鬼的血液让他非常瘦削,表情又如鬼魂一样。
“你知道,你运用黑暗天赋来到这里,真是太好不过的事情。”他愉快地笑了起来。
“黑暗技巧,亲爱的,这就是黑暗技巧。”
他的妻子说。
“因为如果你不来的话,”他继续说道,“我们都会死去!”
5
房子空空荡荡的,大大小小的箱子已经被送走了。轮船将会在两个晚上以后离开亚历山大。我只带着一只小小的手提箱。在船上的时候,马奎斯必须要不时地换着衣服。
当然了,还有小提琴。
加百列站在花园的人口处,双腿修长,身材苗条。她穿着白色的棉质衣服,美丽而单薄。她一如既往地戴着帽子,头发蓬蓬松松。
这又长又松的头发是为我而留的吗?我的痛苦在升级,有如潮水一般。这潮水中有我失去的东西,有死去的人,还有活着的人。
可是,这些都离我远去,而往下沉的感觉又回来了。这是一种梦境的感觉,在其中,我们带着或者不带着意志游荡着。
她的头发本可以像是金色的瀑布一般,这一点让我震惊。当你看着你所爱过的人的时候,所有旧日的诗篇都变得有意义了。她的脸和停不下来的小嘴像是天使一般可爱。
“告诉我你需要我做些什么,母亲。”我安静地说。这房间显得文明化了——桌子,灯,椅子都体现出这一点。我所有的美丽的鸟儿都被放飞了,也许现在正在集市上被出售。
灰色的非洲鹦鹉现在已经跟人一样老。尼克已经三十岁了。
“你需要我的钱吗?”
她的脸上泛起一层美丽的红晕,眼中闪过一道蓝紫色的飞逝的光。一瞬间,她似乎像个凡人一般。我们本来也可以站在家中她的屋里的。书本,潮湿的墙壁,火堆。那时候她是人吗?她在低头的一瞬间,帽子完全遮住了脸。
她模模糊糊地问道:“不过,你要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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