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莱斯特(145)

2025-10-09 评论

  他的脸和姿势没有流露出一丝令人厌恶的趾高气昂的感觉,他有一种泰然自若的贵族气质。他看着前方,眼睛睁得很大。嘴巴跟过去一样,透露出一种特别柔和的感觉。
  是的,这脸庞真是太光滑了。它那光滑的疤痕组织的光辉或许可以在夜晚的街道上吓人一跳,甚至让人惊恐。这脸散发出一种微弱的光,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如此温暖,如此善良且具有人性,以致除了邀请之外,它什么作用也起不了。
  阿曼德本来可以如同卡拉瓦乔笔下的神,而加百列则可以像是教堂门槛大理石上的高级天使。
  这伸出右手的不死之人,安静而准确地驾驶着轮船,在航道前面的岩石中穿行。
  我们周围的海水像融化了的金属一般闪闪发亮,先是天蓝色,接着是银色,继而变成黑色。浅浅的波浪拍打着岩石,激起一堆巨大的白色泡沫。
  我走近了些,尽量不出声地爬上了通向那座桥楼的小台阶。
  马略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海水。可是他伸出右手握住我垂在身旁的手。
  温暖,不让人生厌的压力。可是这不是说话的时机。我惊讶地发现,他已经完全承认了我的存在。
  他皱起眉头,微微眯起眼睛。舵手们似乎是听到了他沉默的命令,减慢了他们划桨的速度。
  眼前的一切让我着迷。当我越发注意他的时候,我也意识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力量以及他那低沉的心跳。
  在周围的悬崖上,在我们左右那窄窄的小岛海滩上,我还能听到凡人的声响。我看见他们聚集在海角上,或是举着火把跑向水边。当他们站在傍晚的薄暮之中看着我们船上的灯火的时候,我能听见他们的心声,仿佛是听见了他们的说话一般。他们用的是我所不懂的希腊语,可是内容却是那样的清晰:君主在过河呢。下来看啊,君主在过河呢。从某种模糊的意义上来说,“君主”这个词包含着超自然的意思。一种交织着敬意和兴奋的气氛从岸边传来,就好像是汇集在一起的,重重叠叠的低语。
  听到这些令我无法呼吸!我想起开罗那些令我心惊胆战的凡人,还有雷诺得剧院舞台上的崩溃。为了这两件丢脸的事情,我已经在世界上隐姓埋名了十年。而这些人,这些穿着黑衣服的农民,却知道马略是谁,至少对他有些许了解。虽然他们没有用希腊语来表达吸血鬼这个词,但我却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是我们已经将海滩抛在身后了,两岸的悬崖紧挨着我们。随着桨在水面上的摇动,船向前滑行。那高耸的石墙令夜晚的星空黯淡下来。
  过了不久,在我们面前出现一片开阔的银色海滩。正前方是一堵薄薄的石墙,两岸环抱着水面的斜坡渐渐不再那么陡峭。岩石的表面又高又陡,我根本无法爬到顶峰。
  当我们渐渐靠近的时候,舵手们放慢了速度。小船微微向一边偏了偏。当我们朝着悬崖驶去的时候,我看见一座老式石头堤坝的隐约轮廓,那堤坝上长满了闪闪发亮的苔藓。舵手们冲着天空直直地把桨举起。
  马略还是像以往一样,静静地站着。他的一只手温和而有力地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指着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堤坝。我们的灯笼在潮湿的岩石上洒下光芒。
  当我们距离堤坝还不到五六英尺的时候——这种距离对我们这船的尺寸和重量来说是近得危险了——我感到船停了下来。
  接着,马略拉住我的手,一起穿过甲板,爬上船的一侧。一个黑头发的仆人走来,把一个大袋子放在马略的手上。我和马略一起悄无声息地跃过水面,落到那石头的堤岸上。
  我回头扫了一眼,看见那轮船在微微地摇晃着。船桨又沉入了水中。几秒钟之后,轮船迎着海滩深处的小镇的灯光驶了过去。
  我和马略独自站在黑暗之中。当轮船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变成一个黑点的时候,他指着岩石上一道窄窄的台阶,说道:“你走在我前面,莱斯特。”
  攀登的感觉真好。我们能够沿着粗糙的台阶和Z字形的弯道迅速地向上行进。风变得越来越大,水越来越遥远,而且像是冻住了一般。波浪的流动似乎也停止了。
  马略只在我身后几步之遥。我又一次感到,并且听到那有力的跳动。那好像就是在我的骨头里震动一般。
  粗糙的石阶还没到半山腰就消失了。接下来的是一段就连山羊都过不了的窄路。时不时地,巨石和地表暴露的岩石还会将我们俩隔开,并差点让我们掉进下面的水里。可是大多数时候,这条小路本身就是全部暴露在岩石表面的。随着我们越爬越高,就连我都不敢往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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